节俭已经成了国人一以贯之的习惯,历经数千年而不改,夕阳西下伊始,王家村的村民们已埋火造了饭,就是为了省几两灯油钱。整座王家村除了军营,便是只有唐府别院是灯火通明了。
撵走了坚持要跟着的方二,在林潇潇复杂的眼神中,方言晃悠悠地离开了伯爷府。
一路行来,鸡犬相闻。只是这些叫声都是有气无力的,连那只豢养在猪圈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猪都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懒得动弹。
近些时日来,军营的伙食标准下降了很多,程咬金和牛进达以身作则,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勒紧了裤腰带,种种迹象表明,旱灾确实是悄无声息地影响着关中的方方面面。
路过军营的时候,站岗执勤的士卒远远地看到方言,忙将本就笔直的摇杆挺得更直,看向方言的眼神,有些崇敬,有些期盼,又有些不安――所有人都知道了方言在陛下面前立的军令状,虽然不知为何直到此时这位伯爷还不慌不忙地四处溜达,但仙人子弟的名头,包括方言的种种事迹,已足以让大部分人对他报有绝对的信心。
朝表情丰富多彩的士卒挥了挥手,方言继续往前走去,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又投进了黑暗里。
“伯爷,您可千万要说话算数啊……”
自是听不到士卒心中的呐喊,也感受不到士卒的彷徨,溜达着溜达着,穿过沉寂的街道与民房,终是到了唐府别院。
门房眼尖,远远地看到方言踱步而来,朝另一个门房努了努嘴,忙小跑着前来迎接。
“哎哟伯爷,乌漆嘛黑的您怎么来了?请随小的来。”
不由得门房惊讶,虽然与唐家三小姐的绯闻已传遍了整个长安,但自从方言来到了王家村,可是第一次登门,不过这位伯爷空着手来算怎么回事?
门房好心提醒道:“伯爷,公爷也在府中呢!”
方言只觉菊花一紧,瞬间就起了掉头就走的心思,不说这个想法刚刚冒头,就听见唐善识欣喜的声音传来:“哥哥怎地来了?哎呀,真是稀客!”
恶狠狠地朝这厮瞪去,却被无视了。唐善识嘿笑着迎了上来,全然忘记了白日间怎么联合那几个混蛋凌辱方言之事。
“我爹也在府里……”
唐善识往下看了看,脸色登时有些古怪:“你,空手来的?”
“有甚么问题?”
方言撇了撇嘴,低声道:“你姐姐在作甚?”
“刚进了些吃食,这会儿约莫着在花园。”
“你爹呢?”
唐善识笑道:“在书房,随我去罢。”
方言摸了摸头:“如果我不去拜见你爹,直接去花园,会有甚么后果?”
唐善识冷笑道:“那么明日方山伯私会唐家女的消息便会传遍整个长安。”
这个坚决不能接受,唐衣的名声是重中之重,坚决不能再次蒙尘……咦,为何要说再次呢?
拒绝了唐善识从卧房拿出自己的珍藏作为初次登门礼物的好心,在这厮异样的目光中进了书房。
唐俭已从仆人口中得知方言来访的消息,却是头也不抬,依旧端坐于书桌后,目不转睛地继续浏览书籍。
这样的态度是极其不友好的,不过这老头有唐衣老爹的身份加持,光环甚是耀眼,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非常狗腿地深施一礼,舔着脸道:“小侄拜见唐伯伯。”
唐俭从鼻孔中哼出一个“嗯”字,放下书籍,眼睛朝方言双手瞥去,待看到这厮两手空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重重拍到书桌上,怒道:“礼仪学到狗身上了!传了出去,堂堂莒国公府还要不要脸面了?实在是不为人子!”
唐俭须发皆张,显然是愤怒已极。这小子能耐是有些的,不然自己也不可能对他与女儿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第一次登门拜访,掂着拳头算怎么回事?他已经可以想象到,这事若传了出去,那几个不要脸的老货会怎样腌自己……
不过瞧见方言呆若木鸡的模样,唐俭还是心软了,想了片刻,忽地记起近日风靡长安的琉璃,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大声道:“哎呀,竟是一尊极品琉璃观音!贤侄怎地知道你婶婶信佛?不过这有些太过贵重,老夫万万不能收下的。”
声音极具穿透力,响彻别院。
方言:“……”
唐善识:“……”
方言还在愣神的功夫,听见唐俭重重咳嗽一声,这才反应过来,嘬着牙根道:“这是小侄的一番心意,伯父您喜欢就好……”
忍不住瞧唐善识瞪去,心里暗骂道:“定是这厮见了那琉璃观音眼馋得紧,这才跟老头合伙演了一出戏……事至如今,也只好明日送来,娘的,若是搁在明晚,没有数万贯能买得下来么?”
唐善识被方言这一眼瞪得莫名其妙,却也被老爹这反应雷得外焦里嫩。不过随即想起当初还真是做了一尊琉璃观音,品相样貌甚是精致绝佳,登时心中火热,连连暗自赞叹老爹出口不凡。
戏演完了,唐俭脸色又恢复了冷淡,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你来作甚?”
停止对这对不良父子的腹诽,方言笑道:“小侄昔日游历天下之时,偶得一美酒,与如今大唐美酒大不相同,今日专程来送予伯伯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事,恭恭敬敬递给唐俭。
唐俭依旧耷拉着眼皮子,不过待看清那物事以后,蓦地瞪大了眼睛,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连忙接过。
入手冰凉,那美酒竟用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