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没有回答,却是皱起了眉头,道:“潇潇,伯爷我怎么感觉你有点不太一样了?”
林潇潇挽起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腕,给方言添了茶,轻笑道:“伯爷大概是酒吃多了。”
方言大笑着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脸上的苦涩却是愈发的浓了。
“伯爷,你究竟在害怕甚么?”
林潇潇老话重提,话题转移大法明显失去了效用。这张精致的俏脸写满了认真,这双明亮的双眸充盈着执着。
“还记得伯爷我在烟波楼取出的短弩么?”
林潇潇轻轻点头,抿唇道:“那短弩甚是奇特,而奴家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伯爷挺身而出的风采……”
这就有点让人美滋滋了,英雄救美,美的不光是美人,英雄心里自然也是极美的,当然,前提是营救成功。不过正待吐露心绪的时候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让方言颇有些无奈。
瞪了一眼笑嘻嘻的林潇潇,又道:“我和处默、善识连夜赶回,短弩却在熟睡之时曾被人取走过……虽然翌日短弩依旧在。”
瞧着林潇潇檀口微张的惊悚模样,方言叹道:“你定是要问为何明明我烂醉了,却又是如何知晓的,对也不对?若没有看见其中一支铁羽箭略微弯了箭头,我也根本察觉不到。”
林潇潇想了想,片刻后又摇头道:“伯爷那晚可是在军营安寝的,又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在军营行窃?哪怕是士卒都不可能,毕竟巡逻的将士连绵不绝。除非是程将军和牛将军……”
“不,绝非是两位伯伯。”
“那又是谁呢?”
林潇潇美眸里有些迷茫,待看到方言怅然模样,蹙眉道:“伯爷心中可有了答案?”
“程伯伯与牛伯伯是瓦岗寨出身,对这些偷鸡摸狗的手段自是不陌生,若说当夜没有警觉,自是不可能。既是知晓又不肯告诉我,那么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难道是……”
林潇潇左右瞧了瞧,玉指向上,瞪大了双眼,随即又蹙眉道:“伯爷,奴家女流之辈,向来是胆小的,如若没有确凿的证据,您可千万不要……伯爷府现如今已搭建起来,您万事小心。”
方言端起茶杯润了喉咙,叹道:“证据么?那支弯了的铁羽箭上有些许砖沫,伯爷我也算进了几趟宫,自然知道这种砖只有皇宫才有。再加上先前在秦叔叔家,陛下身边的老太监出手将短弩夺走,纵然是我先出手拿短弩指了他,可当朝伯爷的防身之物却也不是任人夺取的,除非那死太监是得了陛下授意,欲光明正大地将短弩取走研究。两相结合,究竟是何人盗取了短弩,不言而喻。等着看吧,不出足月,军器监便能完美复原出短弩。”
“若果真如此,陛下此举,着实令人心寒。”
方言神情愈发颓然,只恨此时无酒,无以浇愁。吼了一嗓子让方二取一坛美酒,闻讯而来的方二却被林潇潇毫不留情地赶走。
“奴家知伯爷进退维谷之困境。”
又往方言的杯中添了水,林潇潇斟酌着用词,轻声道:“伯爷来历成谜,又恶了范阳卢氏这等庞然大物,小心翼翼些,总该是没错的。而陛下统御九天,有些疑心,也在情理之中。奴家想来,您每次的敬献,看上去像是受了逼迫,实则是为了加重在陛下心中分量,不知奴家猜测的可对?而您在陛下及诸位公爷面前的小心翼翼,也是为了自保,毕竟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若想得到别人之信任,先付出应是最好的方法……”
方言放下一直摩挲于掌间的茶杯,有些惊讶地看着林潇潇。
林潇潇的唇角微微上扬,俏脸浮现出浅浅梨涡,像极了智者。
“伯爷,如今看来,您的付出已经有了回报。”
“回报么?”
方言忽然想起那日在秦琼府邸的事,脸上终于浮现出些许笑容。
“如今满长安谁人不知陛下对您的拳拳维护之意?又有谁不知宿国公等人甘愿为您舍弃家财之事?”
看见方言脸上的笑容,林潇潇似是得到了世间最大的赞美,欢喜得眉梢弯如清月,轻笑道:“又譬如程小公爷等人,那夜在烟波楼与卢靖云之间,可是未及秉明家里,却都是毅然站到了您这边。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这也不正是伯爷您所希望的么?”
不得不说,林潇潇是一个合格的心灵导师,循序善诱,苦口婆心,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层次分明地为方言解开了心结。
阳光从窗外抛洒进来,斑驳流离,薄如蝉翼般旭暖好闻,恰映在邻座美人娇俏可人的粉脸之上,泼墨成一副绝美侧颜。
忽地,方言只觉在内心的最深处,竟悄悄开出一朵最美丽的花来,伴随着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倔强地探出头来。
“伯爷,琉璃坊有消息传来!”
方二的大呼小叫让四目相对的二人瞬间惊醒。
方言欢喜得不知所措,勉强站直了身子,忙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林潇潇咬牙切齿的娇喝从身后飘了出来:“方二这个月的例钱减半!”
方二哭丧着脸跟在自家伯爷身后……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到琉璃坊,听到动静的老师傅已早早地候在坊外,大笑着迎了上来:“好教伯爷知晓,如今已造出了一些琉璃,虽不是上等,但门径却已得窥。孩儿们奋战不休,造出伯爷画的那些样式,也就是这几日间的功夫。”
“好,好得很!这个月十倍例钱,大家伙儿多出点力,日后少不了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