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甸甸的铜钱摆得到处都是,连睡觉的榻上都没有空余的地方,铜臭味充盈了整座营帐。这下子睡觉便成了难题。
在潇潇魅惑的目光中落荒而逃,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外面传来唐二惊惶失措的叫喊:“伯爷不好啦!伯爷不好啦!”
风风火火地跑到方言身边,却迎来方言势大力沉的一脚。
“混账唐二,你家伯爷好得很,叫甚么叫!”
“伯爷,有人在村门口那棵歪脖子树上自挂了!”
方言悚然一惊,忙叫道:“扑街!人呢,死了没?”
“万幸……”
方言生怕这家伙学老郭蹦出句“万幸,死了”,粗暴地吼道:“娘的,赶紧说!”
“就差一口气悬着,人已经晕了过去!”
最受不了这种磨磨唧唧的,却也来不及再去踹他,忙撒开脚丫子往村口跑去。
“伯爷,小的如今叫作方二……”
方二的叫声在风中断断续续地传来。
依旧是累得半死不活的,待赶到村口,一群人聚集在那棵树下,看到方言到来,纷纷让开了道路。
唐善识这小子竟然也在,学着方言的模样,掌心握着个精致的陶壶,正一边摇头,一边咂着嘴,格外令人嫌弃。
王文轩迎了上来,小脸上焦急之色甚浓,叫道:“先生,您快过来看看,这人不知怎地竟在这里上吊,幸好我三叔发现得及时,不过人已经晕了过去。”
王俊低眉臊眼地站在一旁,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略有拘谨。眼下方言已贵为帝国伯爵,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编排不是。
方言朝他点了点头,王俊如同受到了天大的奖励,站得笔直,再也没有当初吊儿郎当的模样。
树下躺着一年轻人,身着锦衣,略有些肥胖。白嫩的脖颈上有数道勒痕,隐约可见血迹,正微弱地呼吸着。
蹲下的时候,竟不小心踩到了这人的手指,忙歉意地退后一步。不过脚底传来一股不着痕迹的反推力让方言皱起了眉头。
唐善识见方言如此,忙道:“这人没救了?”
方言笑道:“在我手里,就没有救不活的。对这种昏迷不醒的,狗尿最为有效。文轩,去村子里寻一些。最好是那种长时间没有交配的公狗,那味道够劲,恰好合适。”
“文德家里就有一条,天天夜半狂吠,定然好使。”
王文轩信以为真,正要撒丫子狂奔,忽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躺在地上那人竟直直坐了起来,一脸尴尬,羞愧欲死。
“伯爷聪慧,实非常人所及。下官少府少监窦德素,见过伯爷。”
众人早已吓得失色,唯有唐善识泰然自若,悠哉悠哉地吮着壶嘴。
方言懒得理这个心怀不轨的少府少监,奇怪地问唐善识道:“你也知道他是装的?”
“这小子乃太穆皇后之孙,陛下外甥,家世显赫,身份又尊贵。况且长安城最大的河鲜铺子就是这小子家的,日进斗金,位尊而多财,傻子才会想不开。”
“那我揍他一顿解解气,会有甚么后果?”
方言眼神不善地盯着窦德素,上下打量,左右察看,似是在想究竟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昨日揍了礼部侍郎卢冠,只被罚俸一年。又揍了校书郎岑文昭,岑家非但没有展现出敌意,反而主动寻求和解……一日之间,方山伯骁勇善战的美名便传遍了长安。
本是有求于人,实在是不敢得罪这位大唐炙手可热的新贵,窦德素吓得魂飞魄散,暗自后悔不跌,哭丧着脸正欲出声,却被方言狠狠瞪了一眼,登时噤若寒蝉。
王文轩已经悄悄拾了根木棍,王俊掂着块砖头虎视眈眈。
唐善识想了片刻,笑道:“你若真揍了他,陛下那里肯定不会怪罪,毕竟是这小子不轨在先……”
方言顿时来了精神,王俊叔侄二人龇牙咧嘴地挥舞着手中家伙,窦德素的泪都快流了出来……
“不过呢,太上皇那里可就不好说了,你应知道,他老人家是甚为怀念太穆皇后的……”
唐善识笑吟吟地欣赏着方言黑如锅底的脸色,至于王俊叔侄,早就丢了家伙,躲得远远去了。
人闲心思多。太上皇李渊整日待在后宫无所事事,除了给李二源源不断地造弟弟妹妹外,别无他事。若是被他老人家盯上,天晓得哪天就被琢磨出了手段来整治自己,为这个家伙真是不值当。
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出口,方言晦气地呸了一声,扭头便走。
费空心思作了这么一场戏,本就是为见方言而来,自然不会轻易放弃。眼看方言走得果决,窦德素顿时慌了,忙叫道:“伯爷救命!”
方言闻言,脚步微微一顿,没好气喝道:“救甚么命?你还要自缢?本伯看那绳子还算结实,不如假戏真做好了……本伯最是乐于助人,你定是知道的。”
窦德素连连作揖,不住赔罪道:“伯爷,是下官自作聪明,万请伯爷恕罪。”
好在方言也是个讲道理的,窦德素态度又极好,也甚为诚恳,心里火气便下了大半。
正待再埋汰他几句,心中忽地一动,朝唐善识看去:“你方才说甚么?这小子家中是甚么营生?”
没等唐善识回答,窦德素立时叫道:“河鲜铺,伯爷,是河鲜铺!”
方言眼睛亮得渗人,上前数步,亲热地挽着窦德素的手臂,笑得极为灿烂,嗔道:“自家兄弟,有甚么需要帮忙的就尽管说,别整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