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从宫门外回来的时候,步履轻快,满面酡红,似是大醉了一场,森白的牙齿闪烁着光芒,直欲将人的双眼闪瞎。
长孙陪着兴奋了一会儿,忽地想起一事,脸色登时便有些变化,既是骄傲,又带着愧疚,竟幽幽地轻叹出声。
李二见爱妻如此模样,不免有些好奇:“观音婢,怎地了?可是想青雀了?”
长孙摇了摇头,轻靠在李二肩膀上,轻声道:“二哥有如此功绩,古今未有,臣妾心里实在高兴的很。只是宫墙外人声鼎沸,俱是对二哥歌功颂德,也不知父皇心中作何感想。”
当初李渊多次哄骗李二,李二直到如今,心里都是不大舒服的,听长孙提起,竟突然有了往大成宫走一遭的念头,当下脸上便有些蠢蠢欲动。
夫妻一体,长孙一眼便瞧出他的险恶用心,嗔道:“您就甭去炫耀了。容妾身稍作准备,去看望他老人家才好。说起来,二哥初登大宝,便有山门出世,父皇心里也未必对方言没有些想法。”
……
“哎呀,小姐,您怎么又干呕了?”
冬儿正浆洗着衣裳,忙火急火燎地小跑过来,小心拍打着林潇潇的粉背,小脸上满是焦急。
“潇潇妹妹是怎么了?环儿,快些去请若大夫来!”
唐衣从外院走了进来,取出香帕,埋怨道:“那人不在府里,你更要爱惜身子才是,伯爷府里里外外可都要你操持……”
说到这里,忽地瞪大了眼睛,红唇微张,俏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之色:“你,你……”
林潇潇轻轻喘了几下,羞涩地点了点头。
冬儿不解其意,迷茫地左顾右看。
“你,你糊涂呀!”
唐衣的目光从石桌上的账本处收了回来,银牙轻咬,粉面含怒:“既是有了身孕,那就该好生安歇才是!方二!”
“小的在!小姐有何吩咐?”
方二的身影出现在拱门外,并不敢进来。
“吩咐下去,将王开溪从长安伯爷府唤来,真是的,空荡荡的有甚么好值守的?将里外一应事务全权交给他!再派人采买温补之物,还有,唤唐善识去莒国公府寻些经验丰富的侍婢和稳婆来!从今日起,伯爷府闭门谢客,府内不得大声喧哗!如若出了甚么差池,仔细你的皮!”
方二神情振奋地一一记下,打马狂奔而去。
“冬儿,冬儿!”
“啊?主母有何吩咐?”
冬儿还在震惊于唐衣的雷厉风行,一时走了神,待看到唐衣有些疾言厉色,不禁有些忐忑。
无暇与她计较,也没听清她对自己的称呼,唐衣又道:“从今日起,你日夜守在你家小姐身侧,不可有半步疏离,将账本名册都收起来,待王开溪到府,再交予他!还愣着作甚?快去寻纸笔来,给伯爷去信!”
冬儿一溜烟地跑开了,独自面对此时威风八面的唐衣,林潇潇忽地感到前所未有的忐忑,纤手紧紧攥着丝帕,垂首不语。
“都离开近两个月了,还不曾归家,妹妹莫要伤神,待他回来,姐姐替你好生责骂他一番。”
唐衣将林潇潇小心搀扶于石桌旁,抿唇看着她依旧平坦的小腹,忽地竟有些艳羡,美眸里是化不开的思绪。
两人对坐无语,半晌,林潇潇忽地跪倒在地,泣道:“是奴胆大包天……”
唐衣惊了一跳,正要起身,却听到冬儿大叫一声,慌张跑来,学着林潇潇跪伏在地,不断叩头,声如杜鹃啼血,绝望不已。
“主母息怒,主母息怒!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愿以死谢罪,但求主母饶了小姐罢!”
一时间,主仆二人如生离死别,抱头恸哭不已。
唐衣这才回过神来,气得高耸的胸膛不住起伏,只觉银牙都欲咬碎,恨恨地道:“好哇,原来本小姐在你们二人心中,竟是如此模样,好,好得很!”
这样说着,泪珠儿竟也扑漱落下。
“姐姐……”
林潇潇此时方知自己误做小人,忙擦干了泪痕,朝着唐衣盈盈拜下,粉面羞惭,低声道:“好姐姐,是妹妹错了……”
唐衣只觉万分委屈,无声落泪,娇躯扭转,不去看她。
“三姐,三姐……”
唐善识风一样地跑了进来,龇牙咧嘴地。他倒是没那么多心思,哪怕是未来的姐夫先让小妾中了招,只是为方言高兴。可看到院子里的情形,一时怔住了。
“你们这是……”
“混账!谁让你进内院的?”
唐衣粉面含煞,将满肚子委屈一股脑地朝自家弟弟发泄出来,娇喝道:“还有没有规矩了?”
唐善识张大了嘴巴,一脸晦气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经过唐善识这一打岔,气氛算是缓解了许多,不多时,若文山也提着药箱呼哧呼哧地小跑而来,待把了脉,老脸笑得如秋菊。
“恭喜夫人!”
林潇潇小心翼翼地瞥了唐衣一眼,见唐衣笑靥如花地吩咐不情不愿的唐善识打赏,终是完全放下了心,一时间,只觉人生美满如意,不外如是。
若文山开了些安胎的方子,拿着沉甸甸的铜钱喜滋滋的离去,唐衣好生嘱咐了几句,也回转别院。
打发了唐善识去长安府上借人,不顾仆人惊诧的目光,唐衣裙摆飘摇,快步走进闺房内,吱呀声响,房门被从里间插上,不多时,一阵低沉压抑的抽泣声隐约传来。
闻讯而来的宋氏听了环儿的话,摇头轻叹道:“命途多舛,偏偏又是个重情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