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德明乃如今真正的大儒,又是蜚声文坛的训诂大师,清名在外,更难的是学问品行俱是上佳,即便以李二之尊,也对他心生敬意,否则也不会令他教诲李承乾了。
因此话虽如此,但言语间却并无恼意,好在马景也是个机灵的,忙笑道:“贵人若是喜欢,且借走便是。若不是事先与陆公约定,此书不得刊印,在下必定慨然相赠才是。”
李二面露喜色,朝长孙冲招了招手。长孙冲屁颠屁颠地小跑过来,从口袋里取出一串铜钱丢给马景。
马景也不推辞,笑眯眯地接过:“一贯钱,足以任由贵人挑选了。”
李二矜持地点了点头,转身对众书生道:“一文钱,可买之物屈指可数。不过在此处,却能借阅一日书籍,更难得的便是,如不外借,在馆内阅览书籍的,分文不取,可见方山伯建造此馆非是敛财。某观诸君皆是孔孟门人,不如籍此机会,汲取知识罢。”
众书生闻言,纷纷朝李二行了礼,各自散去,寻找想看的书卷。
“呼,竟是孔祭酒家中的《毛诗注释》,传闻世间仅存一本,不曾想却在此处见到!今日真是不虚此行!”
“颜公之推的《急就章注》,向来是颜家的不传之秘,天呐!”
“贾公彦的《仪礼义疏》,采用北齐黄庆、隋朝李孟愆两家之疏,定为今本,依郑玄之注,方山伯有心了!”
“……”
惊呼声不断响起,马景却也没派人去维持秩序,今日就是要借这些人之口将图书馆的名气打开,若是静悄悄的算是怎么回事?
李二驻足倾听一番,笑道:“文人重名,古往今来皆是如此。方言那小子是抓住了陆德明、颜师古等大儒的心呐!”
“陛下所言极是,谁不想看到自己的著作在生前便可传遍天下呢?方言对人心的把握,可真是透彻。”
“怪不得俺方才听到老杜和老房在嘀嘀咕咕地说甚么让方言来家中抄录藏书,原来如此……”
尉迟恭猥琐的笑声让杜如晦与房玄龄登时闹红了脸,两人又是愤怒,又是尴尬,浑身哆嗦地看着得意洋洋的尉迟恭,直想拿刀子捅死这老货。
“你这老不修的,肚子里没半点墨水,家中藏书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偏偏来嘲笑别人,端地不为人子!”
长孙无忌虽然在文学的造诣不如房玄龄与杜如晦,却也是粗通文墨的,远非尉迟恭可比,此时自然是站在房杜这一边的。
还是那句话,论起打嘴炮,尉迟恭不惧在座的任何人,正冷笑着欲回嘴,却听李二没好气地哼道:“小辈们都在这里,你们总该有个当长辈的样子!”
尉迟恭登时住了嘴,满面杀气地瞪向长孙冲等人,待见到这群纨绔俱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一层转悠了个遍,长孙冲等人手里已捧了不少书卷,李二指着墙角处的木梯道:“二层三层也是与一层相似么?”
左右已无闲人,马景恭声道:“回陛下,二层以经义、策问居多,乃是有关科举的书籍。三层便是方山伯为诸位大儒预留的。”李二奇道:“竟连科举所学都有藏书,朕可预见,用不了多久,此处必成学子聚集、文风昌盛之地!”
杜如晦点了点头,忽地道:“不但如此,臣观边上的那座学舍占地颇大,想来也不尽然是为王家村的孩童们建造的。难道说方言是要将……”
“师范学院?!”
长孙无忌惊呼一声,引来书生们好奇的观望,忙压低声音,脸上仍是掩饰不住的震惊:“这可是一门学派千百年来的学问秘术,若果真如此,实乃天佑我大唐!”
李二默不作声,眼珠却是快要瞪了出来,整个人都仿佛陷入魔怔一般,眼神涣散。直到房玄龄数声轻呼,这才将他唤了回来。
“可不是天佑我大唐,而是师范学院佑我大唐!”
李二脸上潮红密布,语无伦次地道:“先前朕的确想过让方言教授所学,却觉此举不太妥当,如今,如今……”
说到兴奋处,竟觉胸中快意无以复加,直欲纵声长啸才好。
秦琼与尉迟恭对视一眼,均能看出对方眼里浓浓的震惊。
……
“哥哥,张金树那狗东西必定是得了张亮的密信,只露了一面,便不知躲哪里去了,端地可恨!”
老实人尉迟宝琳被激怒的模样可不多见,方言笑嘻嘻地抱臂欣赏之。
李泰端着饭碗从营帐里走了出来,海边的风又凉又劲,单手裹了裹衣衫,这才嘟囔道:“张金树身负皇命,镇守登州,明知我等是为赈灾筹措粮食,还如此慢待,简直是活腻歪了。可惜咱们手上兵力不足,否则定让他好看!”
刘仁轨在一旁听得直咂嘴,早就听过陛下对这位越王特所宠异,单从这句话便能看出来了,否则就算东宫那位,也不敢如此说话。
方言没好气瞪了李泰一眼,待看到席君买竟然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不禁扶额道:“真敢率兵去围攻刺史府,怕是咱们被当场绞杀了都没地说理去,死也白死。”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干巴巴地等他回心转意?娘的,出海要造船,没有地方助力,怕是一张船板都造不出来!”
跟着军中士卒时日久了,以前那个温文尔雅的小胖子已然变成了脏话满嘴的不良少年,回去后该怎么向李二交代呢……
方言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叹道:“今夜让花腊八去张金树府里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