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出声,更没有去劝阻景达殴打景元纬——若不是这厮仗势欺人恰好被一位亲王和一位伯爷遇到,陕州上下官员能忍痛捐献家财么?也幸亏这么多人在此,不然有些官员早就上去将之群殴了,此时只是看个热闹,已算得上天地良心了。
景达不停地揍着儿子,又累又心疼,无奈到底是听不到有人上前说几句话,只得咬咬牙,继续奋斗。
好在方言是个心软的,眼看景元纬差不多跟那吴四一副模样了,笑道:“景司马,住手罢,令郎不过还是个孩子罢了,不至于下如此重手。”
蔺斯年脸上忍不住抽搐数下,瞧了瞧负手而立的方言,又看了看冠带散落一地的景元纬,张大了嘴巴,却不知要说些甚么。
众人的目光在方言和景元纬身上不断流转,满脸古怪。
景达终于松了口气,扶着腰兀自怒气咻咻道:“若不是伯爷好心,今日非将你这个畜生打死不可!”
稍稍喘了口气,朝李泰与方言施了一礼,满面惭愧:“都怪下官家教不严,方才教出了如此逆子,实在惭愧。下官愿出百金予卖刀之人,以表歉意,更愿筹措两千石粮食,以解陛下之忧虑。”
瞧见方言露出狐疑之色,景达忙苦笑道:“好教方山伯知晓,贱内娘家颇有余财,至于下官,唉,不提也罢……”
这老家伙倒是精明的很,生怕李泰与方言怀疑他贪污受贿,不过既然人挺有眼力劲,也不至于抓住不放。
坦然受之,又婉拒了蔺斯年等人的极力邀请,方言指了指狼狈的景元纬对景达笑道:“令郎顽劣不堪,本伯既然遇见了,断然没有无视的道理。此去登州,便让令郎作陪罢,兴许返程之日,景司马会看到一个全新的儿子也不一定。”
躺在地上装死的景元纬听罢,忙慌里慌张地爬了起来,大叫道:“我不去,爹爹,我不能去!”
声音凄厉地如同被强暴般,又如杜鹃啼血,令人闻之侧目,再配合着歇斯底里的吼叫,更显绝望。
“伯爷,这……”
景达怔了片刻后,狠狠地瞪了一眼状若癫狂的景元纬,苦着脸哀求道:“下官家中只有一子,老母亲爱之甚笃,他这一走,怕是……”
正说着,却听蔺斯年笑道:“景公何必作妇人家姿态?令郎跟在越王殿下与方山伯身侧,那是一场造化,可莫要自误。若不是某家儿郎们业已在军中,某纵然是豁了这张老脸,也要求得这么个机会。”
谁说这家伙是个粗鄙汉子?说的话竟这么中听。方言笑眯眯地在心底为他点赞,眼神灼灼地盯着面如土色的景达,片刻之后,目光又移到其他官员身上,瞄来瞄去。
众官员浑身一震,这狗东西难道还想把陕州上下官员的儿子们一网打尽?娘的,对不住了景司马,死道友不死贫道。
忙有人站了出来劝道:“蔺使君所言极是,景公,且行切珍惜才是……”
景达差点忍不住掂起刀子捅人,娘的这群狗东西简直不是人,要真像你们说的那么好,集体退后数步是怎么回事?
然而事已至此,景达自然明白此事已没有回转的余地,只得拱手道:“一切听伯爷安排便是。”
一时间,差点眼泪都要掉落下来。休看这个逆子平日里多惹他嫌恶,但论起疼爱,景达自认是毫不逊色于老母亲与夫人,想起此去登州何止千里,又不知要受多少罪,顷刻间便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兀自哀嚎不已的景元纬实在惹人心烦,丢了个眼神,花腊八冷着脸便挽了数朵剑花,景元纬呆呆地看着数根发丝从眼前飘落,惨嚎声戛然而止。
景达:“……”
此时真的不对方言会好生稍待自己儿子抱有希望了。
耳边瞬间清净了许多,方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朝仍呆若木鸡的席君买与刘仁轨走去。
“席壮士,刘公子,跟我走罢。”
毫不拖泥带水,直截了当地便朝二人抛出了橄榄枝。席君买挑了挑眉毛,正待摇头拒绝,却听方言笑道:“这一身勇武,不去从戎可惜了。”
又指了指花腊八道:“那家伙武器高强,与高手过招,强过一人修习。”
“好。”
席君买干脆利落地答应了,扭头看向刘仁轨,似是有些期待。
方言忍不住砸了咂嘴,铁汉柔情呐……
“好教伯爷知晓,某……”
方言瞧得出来,刘仁轨也是有些意动的,不过迟疑却更甚,当下笑道:“从咸阳县丞官位上挂印离去,甘心么?跟着我,必让咸阳县令袁登宇那狗东西他日献媚于阶前!”
刘仁轨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望着方言。
方言诚恳地道:“刘公子大才,本伯早已心向往之,早在你与陈仓杖毙折冲都尉鲁宁时,本伯就对你留意了。以你之聪慧果决,跟在本伯门下修习,将来拜将封侯,如探囊取物耳!”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蔺斯年猛吸一口凉气,炙热的目光不断在刘仁轨身上逡巡,实在是想不出这厮除了一副好皮囊,还有甚么值得一朝伯爷如此相待,竟连拜将封侯这种话都毫不掩饰地说了出来。不过转念一想,眼前这位伯爷是谁?仙人子弟嘛!一时间倒真有些相信了。
不止蔺斯年,陕州上下官员看向刘仁轨的眼神此时分外热切。
刘仁轨有些沉默,似是在消化着方言所说的话,半晌才道:“不知伯爷对某的事迹为何如此清楚?”
“人才嘛,岂能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