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二年,长安城,长安县衙。
“何人在此喧哗?”
长安县令打着呵欠,从后堂缓缓而出,盯着堂下不断争执的衙役与几名布衣百姓,面露不悦,沉声喝道。
“糟之糕矣!”
班头暗呼倒霉。这好色的县令大人必定是刚从新纳的第六房小妾香闺里出来,作为过来人,班头岂能不知被人打断性趣是多让人恼火的事。
然而事发突然,班头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禀报:“好教使君得知,堂下等人乃本县樊村人氏,小的怀疑他们偷盗,人赃并获,无奈这几人死不认罪,是故……”
原来是这等小事,长安县令更是不耐,挥了挥袖子,正待训斥,那几名百姓突然跪了下来,高声呼道:“大老爷,冤枉啊!”
“冤枉?冤枉个甚!”
班头冷冷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事,恭恭敬敬地递给长安县令。
“使君,您瞧瞧,这等东西,能是常人能寻的到的?”
长安县令接过拿东西,左右瞧了瞧,不过是一巴掌大的粗布麻袋而已,入手甚轻。
“这么轻,能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班头瞧见长安县令脸色沉了下去,忙道:“使君打开一看便知。”
长安县令忍住气,拆开布袋,却一下子愣住了。
“这,这难道是……”
他脸上的震惊无以复加,忍不住用手指蘸了一口,那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刚一入口,眼睛便瞬间瞪得溜圆。
班头这才神气起来,一幅智珠在握的模样:“使君,这等精盐简直是闻所未闻,哪怕是世家大族,怕是也不常见!这些刁民必是不知从何处盗来,却是狂妄到来市集贩卖,恰巧被小的逮个正着!”
长安县令细细咀嚼了一番,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美妙滋味。现下,再上等的好盐,尝之也有淡淡的苦涩味,更何况百姓所食之粗盐,杂质颇多,甚至经常发生盐中毒,每年因此死亡者,不计其数。
布袋中精盐粒粒分,晶莹剔透,纯度如一,连颗粒大小也都相仿,断然不是寻常百姓所能拥有的。
长安县令的脸色终于凝重起来,快步走到堂案之后,拿起惊堂木,重重拍下。
众衙役纷纷归位,肃然而立。
“台下何人,报上名来!”
堂外早已挤满了人,对着瘫坐在地的几人,指指点点。
那几人平日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这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其中一人崩溃大哭道:“都怪俺,都怪俺,要不是俺猪油蒙了心,不听小郎君的话,哪有这等祸事!”
几人一听,哭得更是大声。
长安县令皱了皱眉,一拍惊堂木,喝道:“事到如今,尔等还不如实招来!难道要受那十指连心之苦耶?”
堂下人俱是一颤,互相望了一眼,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子壮着胆子,哽咽道:“回大人,小人樊钟,家住长安县樊村,这精盐确实不是我们的……”
“哼,果然如此!”
班头冷冷一笑,抱拳道:“使君,如今人赃并获,犯人又不打自招,这案子已算是了结。”
“赵三炮,尔欲越俎代庖乎?”
赵三炮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退到一旁,羞愧不已。
长安县令哼了一声,又是一记惊堂木,喝道:“你细细讲来。”
樊钟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小人世代以打猎为生,一个月前……”
……
长安城,自汉高祖刘邦定都以来,至今已有八百载。相对于汉长安城,唐都长安更为雄伟壮观,也是此时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城市,法天象地,帝王为尊,百僚拱侍。城内更设有东市和西市两大市集,每日人潮如织,络绎不绝。
“唔,老哥,您要的猪下水,三斤六两,一两三文钱,您得给我……”
郑屠户熟稔地将猪下水包好,递给摊前的人,掰着手指,用心地算着价钱。
“爹,您给屠户一百又八文钱就行了。”
清脆的童音响起,郑屠户的思路被打断,苦着脸朝那孩童笑道:“小孩子莫要打岔,我这都快算出来了。”
“哈哈,郑老倌儿,你行不行嘛,连个小孩子都比你会算账。”
“老郑,我看你不如拜这孩子为师,兴许以后就不会老算错账了!”
……
周围的摊贩笑着起哄,郑屠户急了眼,骂道:“去去去,一群不开眼的东西,小孩子随口胡诌的,能当真?”
“嘿,老郑急了……”
那孩童约莫七八岁,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闻言挣开老爹的手,叉腰怒道:“我的算学在我们学堂里是最好的,连先生都夸我,你怎能说我乱说!”
郑屠户被周围看热闹的人搞得心烦意乱,平日里七八息就能算出来的,如今却耽搁了不少时间,待他算出以后,愣道:“嘿,还真是一百又八文钱。”
孩童得意地笑了,高高的仰起头,像个取胜的将军。
郑屠户悻悻地道:“兴许是你运气好……”
那孩童还待再与他理论,他爹却拉了他一把,歉意道:“小孩子不懂事,教老哥看笑话了。”
拉着那孩童欲走,冷不丁身后传来一道宽厚的声音:“老哥莫急。”
男人转过身去,只见一位华服老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个少年,年纪虽轻,身材却高大魁梧。
长安乃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权贵高官数不胜数,男人不敢怠慢,忙拱手道:“不知老丈……”
老者抚须笑道:“老哥不必紧张,老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