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仞壁的尽头名大梦之国,有北海城。
空城新雨,淅淅沥沥持续了一月有余,将市井街头的悠扬烟火冲的很淡很淡。歪歪斜斜的黄土巷子上,生出黝黑的苔藓,生机盎然。
这一天,随着遥远处传来一道龙吟,北海城中金光冲天而起,将浑朴的天空捅了个大窟窿,久久不能弥合。
……
雨意寒凉,小城中的人儿越发稀少。一名白衣少年头戴纶巾,紫玉发簪,面容俊秀,风度翩翩,漫步雨中,仿若天上珠玉,宝华内敛,却不失贵气。
都说君子如玉,他唇红齿白,星眸剑眉,左手撑一把簌簌发黑的铜油小伞,右手拿一叠泛黄的契据,闲庭信步间,走过一个又一个低矮的巷子,就像画里走出的神仙,举手投足之间风采翩翩,迷倒万千少女。
此刻,他起头来,看向天空……
顺着天空中的窟窿,雨势开始变得急躁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夹杂在小雨之中,流向北海。街头巷尾的古槐桂树猛然老树新枝,萌生出一层绒绒的青屑。
细碎的雨花毫不厌倦的拍打着北海古老的方块城砖,冲刷在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剑痕上,激荡出一层层青蒙微光。
纵横交错的青光就像一道道伤疤,曾铭刻在名为北海的小城残躯上,这一刻,却在慢慢舒展。枯木逢春,刀光剑影。老城新枝,雨花盈天。
少年嘴角露出愉悦的微笑,身上的白袍在微风中轻轻荡起,如同天上的云朵,不染纤尘。
每走过一条街巷,他的手指就不经意间划过一道诡异的符号。空中留下一道诡异的金芒后,转瞬即逝。
每完成一道符号,一尾金色的小鱼就蹦蹦跳跳的游到天空之中,欢快畅意。
最终,他轻车熟路的走到一间芜凉的小院,也是此行的终点,轻轻一推……
“吱扭……”
沉重的大门发出艰涩的噪音,回荡在空旷的院子里,悠远寂寥。小院中,草木葱郁,廊庑凋敝,已经很久无人打理。
少年优雅的走过庭前吐着泡泡的池塘,将手中的契据放在身前的石桌上,方才停下脚步,看向此间主人,
“王莫,好久不见。”
“说来也巧,王家老宅的房契、地契都到了我手上,如今我便将它们物归原主了。”
空荡荡的院落中,小石凳旁的院子主人王莫身穿褐色麻衣,头顶髻子,沉默不语。
只是……他黑着一张脸,就像草丛里的一块石头,和锦玉一般的少年同样年纪,说起话来却瓮声瓮气的。
“白渊,你要出什么价钱!?”
……
白渊嘴角的笑意越甚,他轻轻摇了摇头。
“都说我是来物归原主的,又何必谈什么价钱呢?他们过去是世仇,但……老人间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就不能化敌为友吗?”
面对雨中撑伞的白渊,嘴笨的王莫像一个木头桩子,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
……
“轰隆!”
白渊看似随意的在空中画了道符印,小小的院子中,却没有预想中的金色游鱼出现。反而,天空中炸出一声惊雷,大雨越发逞强。
白渊的解封之术,第一次失败了。王家老宅本也有一处阵眼,可是,白渊却没能解封。
这解封之术,随着划开的每一道符印,将封印阵眼的金色游鱼释放回天空之中,少年便能找回一丝属于曾经属于自己的记忆。
“为什么会这样呢?”
……
倔强的王莫被雨水打湿了身子,如同钉子一般被钉在原地,因为没有灵法护身,一身麻衣全都湿透了。相比之下,石桌上的契据因为有灵法的保护,生出一层微末的光芒,将雨水全都阻隔在了外面,反而没那么落魄。
他没有注意到白渊的小小举动,青色的池水之上点点雨落,圈圈荡荡散去远方。氤氲出一层暗淡的光芒,在这微雨之中越发明亮。
白渊左手朝着天空扬起,……雨伞在空中被风儿吹着,打了个转,便被吹散到了这小院荡着涟漪的一池碧水中……然而,这雨伞飘在池水之上,却没有沉下去。黑色的小伞就像宣纸上的墨色,缓缓融在了这青色池水之中……
白渊被雨水打湿了衣袍,像个落汤鸡,光彩不复。
可白渊虽然形容狼狈,却精神奕奕。他望着青色的池水,水中倒映着两人的身影,一黑一白,隔桌而立,又有着莫名的融洽。
“不管是谁在这里写下了开始,结局都要我自己来掌握。”
……
雨越下越大,古老的北海就像一个背着大壳的铁乌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也像,此刻的王莫,紧咬着嘴唇,眼睛死死的盯着石桌上的契据。
雨势越重,狂而不燥的大雨之中,白渊像一只顶着关子的芦花大公鸡,身上的鸡毛抖擞着,不失傲气。一旁的王莫就像一块刚从墨池底下挖出的墨石,任凭雨水冲刷,还是最初的混沌模样。
人和人的差距,便在于此。
……
“我哪里能白要他的东西呢……“
面对着越发耀眼的白渊,王莫最后瞥了一眼桌上的契据,哪怕这是他现在最想得到东西。可是,王莫还是从白渊身旁越过,朝着外面走去。
“告辞!”
肩膀交错,白渊一成不变的面孔上终于出现一丝波动,他似有一分恼怒,但转瞬便控制了下来。
“你要去哪?”
“你有契据,这里……以后是你的了。”
王莫头也不回,瓮声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