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二哥!”
一柔一硬两道声音先后传来,我心中陡觉不安,想从怀抱中挣脱出来却觉缚在手腕上的力道蓦然加重,竟动弹不得。我一急,忙问:“你受伤了没有?”
一只手被放开,另一只仍被紧紧扣住,这样亦足以使我转身探看。青绫络袍袖被划破一道纹痕,破碎□在外的丝线随风摇摆跳动。所幸,没有血色。
李世民冲飞奔过来的李道玄冷然斥道:“你这莽撞的性子几时能改,万一伤到了人怎么办?”
李道玄侧手挠头,满脸懊恼,清疏如远黛的眉目中还透出些忧戚焦虑。视线扫过那被竹竿刮破的凌乱袍袖,方松了口气,悻悻道:“二哥说得极是,道玄学艺不精,今日比武一事就此作罢吧。”
李世民看了他一会儿,轻薄的唇线微勾,竟低笑出声。抬眼看去,见璃影亦微微颌首浅笑,“奴婢还是第一次见淮阳王如此心悦诚服地认错。”
闻言,李道玄转眸看她,视线相撞的瞬间璃影还是轻若无痕地躲开了。
箍在腕上的温热缓缓下滑,修长的手指微微靠拢改握我的手。每次都是在他握住我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的手竟是这么凉。那令人感动的温暖如薄雾破晓而出的暖阳,透过迷蒙轻纱丝丝缕缕侵浸而入,从一点流溯至每一个角落。
天色渐微黯,天边火烧般的带起纤云长飞,将浓阳明晖遮掩在朵朵云层中。飞鸟自霞色间成群掠过,投林归巢。
李道玄的目光在我和李世民之间流转了番,似想起了什么事冲璃影道:“你前几天不是答应了要陪我出去走走吗,今天天色不错,咱们出去走走。”
璃影蹙眉道:“天色哪里不错了?这都快下雨了……”余音未尽,却听李道玄轻咳一声,含糊道:“明明就不错”,顺手将她拉过,絮絮谈谈:“大好的日子都矗一块儿多浪费……”
刚迈出几步,他突然回头看了看迎奉在侧的几个侍女,皱着眉道:“我说,怎么这么没眼力劲儿,小王要出门还不快跟着来准备准备。”
凌于湖面上的石桥如长虹卧波,两岸杨柳垂碧,微风吹拂着细长的绦丝不时轻点湖面。众人从桥上迤逦而下,伴着阴濛濛的天色嵌入远方青山碧水之间。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有轻微的风声在耳畔,愈发温温清默。
我瞥了眼他的衣袖,轻轻道:“先换身衣服吧。”
……………………
合殿上下的人都被李道玄带走了,偌大的殿宇静若寒潭,连庭外落花的声音都能听到。
紫熏铜炉里焚着香,香雾缭绕成轻渺的烟纱,悄无声息地漫在殿中。
他随手捏起垂落在绿绮七弦琴侧的蚕弦,温声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你弹不成调一气之下拿它出气。”
正在埋头翻箱倒柜寻印象中的一件衣衫的我听到他的话微微一愣,旋即又恍若无事地继续手下的事情,心中一时伤戚晦暗,强自笑回道:“是呀,我的脾气就是这么坏,有什么东西让我看不顺眼的,能砸的就砸,不能砸的就扔。”
身后传来一声清朗笑音,“照这样,你现在没有将我赶出去,就说明我在你眼里还是挺顺眼的。”
我随口回道:“这是你的王府,从来只有你赶别人,哪有别人赶你的道理?”
身后突然安静了,唯有随着我的翻弄而衣衫窸窣的声响辗转反复。面前陡然一暗,一双手轻轻抬起我的下颌对上那张浮起散漫笑意的脸,“这么说,你现在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在应付我?”
迎着他眸中闪烁的神光,我有刹那的失神,身侧的手触到熟悉柔软的面料竟似脑中全然被掏空了一样,木然地将攥在手中的衣衫携起来,眼珠咕噜噜一转,询问道:“找到了,你是现在自己换呢,还是等会儿下人回来了让他们帮你换呢?”
李世民看都没看那件缎衫,盯着我促狭一笑:“好像,还应该有别的选择?”
我将衣服塞入他的怀中将他往寝殿一推,认真地说:“没有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
隔着层纱帐,寝殿里不时传出李世民更换衣袍的声响,而我在外面还是忍不住再次抚摸上那把被毁掉的绿绮七弦琴。
即便是丢在角落里弃之不理,一旦在某个不经意间被提及,还是会有锥心刺骨的痛楚从胸口迸发。
当初萧笙哥哥送我这把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笙哥哥,我肯定弹不好琴了,师傅说我没有天赋。”十岁的我声量未足,才刚及萧笙哥哥的腰,只有拽着他的袍角皱巴着脸抱怨。
萧笙弯□将我抱起来,软语轻哄道:“谁说得,瑶瑶最聪明了。之所以弹出来的曲调不好听呢,是因为这把琴不够好,而不是瑶瑶弹得不好。萧笙哥哥送你一把世上最好的琴,瑶瑶自然就能弹出世上最美妙的曲调。”
我歪头,仍将信将疑:“真得吗?可是师傅他……”
“那你是相信那个老头子说的话呢?还是相信萧笙哥哥说的话?”
我乖顺地搂住萧笙的脖子,“当然是相信萧笙哥哥了”,想起他的话又略失了底气,温温软软地看着他,“可是,我真得能弹出世上最美妙的曲调吗?”
萧笙宠溺地摸了下我的鼻子,坚定道:“当然,只要你相信自己,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只要你相信自己,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萧笙哥哥,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没有预料到会有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