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恩漂浮在银色的雪沙上,努力保持一贯的优雅。
前方就是阿尔卑斯最高峰勃朗峰,云雾中的峭壁上,耸立着一所被皑皑白雪包裹的青灰色石头小屋。它遗世独立于高山上,傲视着连绵的群山、无边无际的雪原、怪石嶙峋的峡谷。这里比坐落在马特合恩峰顶的索威山屋,更陡峭、偏僻,连极限登山运动员也不曾涉足。
此时,天空、雪山和小屋都笼罩在一抹深蓝的色调中,稀疏的星光焕发着孤寂之美,风在深山中呜咽而过,卷起银色沙粒,朦朦胧胧如云雾翻腾。
布莱恩喘着气,他早已年过半百,一路疾驰让他有些体力不支。这里是海拔四千多米的高空,空气十分稀薄,让脚下的分子致密成凝胶状并形成气压差,以助力飞行是十分困难的。
布莱恩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一种无奈感。虽然他拥有现实世界中人们难以致信的超能力;虽然他是城堡——克莱斯特堡的创始人,和世界上最强大的人组成同盟;只要他愿意,任何权力、任何组织都会积极地向他展开怀抱。然而,这种无奈感仍在时刻压迫着他,使他不得不带领着和他一样的人们,蜗居、禁锢在深山的这一方城堡里。
从这已看不到城堡,但布莱恩仍能感觉到那座,由石灰岩堆砌而成的巨人的心跳。这原是座废弃在阿尔卑斯山脉里的古老城堡,十六年前是他让它焕发新生。如今在这座哥德式高耸削瘦的尖肋拱顶下,有他的家人和他从世界各地拯救回来的孩子们。
南熠——布莱恩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心中生出一丝温暖的慰籍。南熠是唯一不居住在克莱斯特堡的成员,也许真的是年纪大了,现在但凡有事,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南熠。可十六年前,这个男人可没让他感觉这么亲切。南熠——布莱恩至今还记得那张从雪堆中挖出来的脸——一张亚欧混血儿的脸,和周围白雪一样干净、冰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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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前,阿尔卑斯地区发生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崩,等他和夫人玛佩尔、助手埃弗里以及营救小队赶到时,那座曾经热闹的旅游小镇,已只剩断瓦残垣。
雪崩后的世界异常寂静,连风都静止了,所有的雪铲都已停止了工作,唯有他的夫人玛佩尔伏在他的肩头呜咽。地上一具具被雪崩静止的人们,眼眶和张大的嘴里塞满了雪块,僵硬的身体恐惧、愤怒地扭曲着。可是,即算再愤怒、再不甘也无法融化命运的坚冰。这是营救者们最无法接受的场面:没有希望,只有死亡,整个小镇没有一个幸存者。营救小队开始撤离,剩下的工作只能交给没有感情的大型机器......
突然,一声声响,人们回头。洼地里一颗完全折断的雪松上,积雪在滑落,这里是最不可能有幸存者的。可不管怎样,所有的人都冲了过去,没有人用雪铲,大家都徒手在半截的雪松下,疯狂地挖掘...
当那张亚欧混血儿的脸浮现,空气冻结,每颗心都坠落到了悲伤的最低点——那张脸太完美了!在一层薄薄冰霜覆盖下,英挺的鼻梁、眉骨,饱满的唇线,坚毅的腮帮,如同精致雕琢的大理石像。可那张脸和周围的白雪一样,纯粹、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也没有一丝生命气息。身为医生的玛佩尔,再也忍不住了,她跪在地上,为又一条年轻生命地逝去而放声痛哭。
绝望彻底地笼罩着小镇,玛佩尔和营救小队先行一批乘直升机离开。直升机巨大的螺旋桨掀起雪沙,再次覆盖了刚重见天日的身体。皑皑白雪组成的荒凉沙漠上只剩断肢残臂,在丑陋地直指天空,控诉着命运的残忍。
布莱恩、埃弗里和克莱斯特堡的成员们自愿留下来照顾这些遗体,可是,他们除了守在一旁,不让那些身体再次被雪地里的豺狼践踏外,其它也无能为力。
夜晚来临,雪崩后的天空晴朗,阿尔卑斯山脉在深蓝的苍穹下呜咽。一颗斗大的流星由西向东划破天际,美丽的蓝色慧尾闪烁着火花,火光下深蓝的夜空与媚蓝的雪山瞬间交融,纯净的如同新生。
火光落地时,大地像雪崩时一样震动,帐篷里的布莱恩和大伙冲了出来。大家怔怔地望着,直到流星光辉散尽,黑夜再次交给没有一丝生命气息的死寂。突然,有人叫了起来,顺着叫声布莱恩看见,在暗蓝的天际间一个身姿挺拔如雪松,屹立在断瓦残垣中。那身姿也在抬头仰望天空,狂风吹拂,雪沙升腾如缥缈云雾,那身姿寂寥如遗世独立、与天为徒的末日使者。
竟然还有人活着!
雪地瞬间沸腾,大家激动地呼叫着冲了过去。
那身姿也转过了脸,初生的月光照亮了黑发下的脸,一张和周围白雪一样,干净、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落雪纷飞,站立的青年身影修长,冰雪装饰着他,如穿了件晶莹铠甲,在月光下散发着冷清的光辉。
众人的欢呼没让那脸泛起一丝波澜,他如刚苏醒的千年冰雕,冰霜下棱角分明的脸上,幽深的黑灰色双眸冷漠地看着他们。等到众人来到面前,他却能轻松避闪。大家包括布莱恩都骤然停下了脚步,他们都是一群见惯了生死、见惯了死而复生的人,但刚苏醒便如此敏捷,还是令众人十分惊讶。
人们再次审视这位生还者,猛烈的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沙,打在脸上让人生疼,让人睁不开眼。人们抬手阻挡、退避,青年却纹丝不动。这人个子高挑,大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