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就只见到卢太医背对自己,在桌边收整银针的身影。
“夫人醒了?眼下觉得如何?”
“...千秋呢?”头已不似之前那般疼痛,呼吸也畅快了许多。可她不想回答她,却反而问道。
“侯爷在此也于诊疗无益,下官便劝他去前厅等候。”
子君缓缓坐起身,心道这老太医面子还真大,便是自己开口,也没这么轻易让尹千秋听话。
“我没事了,烦请卢大夫叫林管家进来。”她打从心底里不喜欢这老太太,不愿跟她多聊,便想让人进来送客。
“依下官浅见,夫人不但有事,而且还是心事。”
“谁没有心事?只是我与卢大夫不同,不会算计别人,只是担心自己罢了。”就知道这人没那么好打发………不过在弄清楚她的意图以前,她也不敢贸然开罪,只淡漠地答道。
“夫人误会了。下官看着侯爷长大,只望他与夫人和睦安宁……”
“那您倒是说说,千秋究竟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卢大夫沉默片刻,犹疑着道:“此事……下官也是无意中听说,或只是蜚语,或许不是。”
“………..”
“下官到底是只是个外人,夫人若有心,当今圣上应该比下官更清楚才是。”
“既如此,卢大夫为何不直接去找子谦商量?你与她皆是知情人,反衬得我才是那个外人。”
“依侯爷的性子,若真是心意已决,只怕圣上也奈何不得。这世间能左右侯爷的只有夫人,怕只怕夫人无心………”
“我还真没看出您把自个儿当了外人…”林子君冷笑道:“原是说千秋有事儿瞒我,如今又说是我的疏忽………卢太医,您应该知道,若不是碍着千秋和子谦的面子我此次根本不会见您。常言道,事不过三,我想您往后都不必踏足林府了,千秋那边我也会叮嘱……”
“下官所言句句属实,绝无挑拨之意!”卢太医生生打断她,措辞严厉,声量也颇具气势。“夫人自持德行稳重,对侯爷也能容天下女子所不能容。可下官斗胆请夫人自问一句,除此两点之外,夫人这三年来对侯爷的用心又有多少?若真是用心用情,又怎会连一丝端倪也看不出来?还要下官来提醒?”
林子君被她喝的一愣,才刚想说你吃饱了撑着才自己跑来,我何事要你提醒,却见她起身一礼,决然而去。
“莫名其妙……”直到林管家进来,她依旧想不明白那老人家为何三番两次刺探自己。但有两点是肯定的——她不怕自己去与子谦对峙,她所说的“那件事”也并非如自己先前所担心的那般。子谦与千秋之间并无间隙………长出了一口气……心道如此就好,如此至少天下太平,不会有太多人卷入其中。
不一会儿,尹千秋也默默进得屋来。见她仰面靠坐在床头,双目紧闭。虽未皱眉,却已是一副累极了的样子。
“夫人患的是心病,下官无计可施。反倒是侯爷……恕下官僭越,夫人会患上此等顽疾,侯爷或需自省……”
想起卢太医临走前对自己说的话,一时间他心虚地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便是此时坐到她的床前,也不敢伸手碰她一下。
自己真的做错了吗………他不愿承认……换做任何一个人,站在他的立场,面对如此出色的女人和她周围各色风姿卓越的男人,谁不会心生恐惧?谁甘愿坐以待毙?
三年来他一直拒绝面对无双的死对她带来的影响,一直拒绝承认她的改变,直到最近…………她的病如同晴天霹雳,像是被现实猛地逼到墙角,他手足无措,无以应对。
而此时的林子君心中亦是万般纠结。她听到林管家向他行礼退出,感觉到他坐到了自己床前,却不知道那卢太医走的时候又跟他说了些什么。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事瞒着自己,不知道她自以为淡薄宁静的这三年,在他看来是否满足………
烦躁地用手掌撑住越来越重的前额,她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拨弄着脑中那根疼痛的弦,感到自己再一次被命运嘲弄。前十几年的经营算计并未换来自己想要的结果,所以她顺应天命,亲手将得到的一切全数丢弃。以为这样便可稍稍弥补一些过错,以为这样就能让至少一个曾经亏欠的人得到救赎……可是……
“子君…”尹千秋将她揽入怀中,一手轻抚着她的背脊,一手绕到她脑后,细细捻按着卢太医教导的穴位。他觉得她脑中的疼痛一丝不减地折射到了自己心上,轻轻吻着她的发际,像是安抚,又像是道歉。
“我没事……”
“我知道……再过几天,或许再过几天就好了…”他不会后悔,事到如今,后悔也是枉然。只是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的病情恶化下去。既是心病他自然会找到心药来医。
林子君渐渐放松身体,任迷茫与无助将自己包裹,头痛反而轻缓了下来。或许她早该如此,放弃安排,放弃挣扎,人生而渺小,何必苦苦与命途相争?
“你若是不舒服,便还是留在家里,我进宫见过子谦就回来陪你。”晚上,尹千秋从前院过来,见她已换上一袭玉色长衫,清雅秀丽得真如同一方稀世佳玉一般。他不由得微微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她竟是真打算陪自己去宫中赴宴的。
“睡了一下午,眼下已经好多了。何况我们一早就说好了的。”挥了挥手,让他的贴身女侍放下衣物退下,便开始亲手为他更衣。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