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一箱衣服,最顶上叠着的是一件月白色长衫,银线绣的襟花已脱出些许线头,肩膀处也有些霉坏了。
“衣服倒是挺精致的,可惜了……..”林管家没见过这件衣裳,只是觉得颜色虽是素雅,但若是晚上穿上身,定也别有一番风韵。
“…………这不是我的衣箱……”
而是………..无双的……
她又想起那年品艳会,月色下飘渺如仙落凡尘的舞姿。那时她不懂得他的孤寂,只觉得世人皆有苦楚,而你无双公子不过是样貌好些,受自己抬举才把这些都升格为了艺术;那时她一点儿也不喜欢无双,觉得若不是阮青拿他当宝,自己随便挑个年轻男子,哪怕长得不如他出众,只要性子好又听话,照样撑得起青楼;那时自己刚认识子谦,刚刚和叶臻好上;那时她还是不知天高地厚,一心幻想美好将来的无知少女;那时…………
摸着衣领跳出的银线,也难怪她愧疚至今………….他在最好的年华结识了她,她却只依自己的心计摆弄着他。他清姿高雅,一生却只跳过那一支舞。琴虽弹过不少,可九成九也都是弹给自己这不通音律之人听的。她极少赞他,无论是样貌还是才情,直到死……..自己也从没把他当回事儿,从来也没有…….
“找个地方收起来吧,再放些樟叶......以后没事就别再翻出来了。”
“那小姐此次进宫?”
林子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蟹壳青的绢丝质地,只有近看方知价格不菲。又走去旁边的衣柜看了两眼,也多是颜色清淡或深重的常服。
“离中秋还有几日,干脆出门做件新的。多带些银子,现在就走。”
循着往昔的记忆,来到繁华街市。京华绸缎庄的招牌店面仍在,只是看店的年轻女子懒懒散散的,铺面也像是比从前小了许多。
“请问,向老板可在店里?”
“你们找老板做什么?这儿的料子都是明码标价,就是老板也不会给你们少的。”那年轻女子见二人衣着朴素,女子虽带着面纱,全身上下也看不见一件值钱的东西,便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我家小姐与向老板是旧识,今日想去里屋挑些货,烦请通报一声。”林管家仍旧耐着性子微笑道,她是大商户里出来的管家,没有尹千秋带过来的余管家那样大的架子,市井之事见得也够多。但凡出了门,只要主子还没翻脸,她便总是不卑不亢,和气为先的。
“旧识?”那女子看上去才15,6岁,等了半响,见他们没有要通报姓名的样子,便啧了一声,道:“那你们等着。”
“风水轮流转,看来我们今日是来错地方了。”子君小声对林管家道。却依旧在店里四下环顾,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不一会儿,已不复当年圆胖的向老板从帘后走了出来。
“林…林老板!?”在看到子君转身的一瞬间,她几乎是有些惊吓地叫出声来。“快,快里屋请。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备茶。”
“我走了,那这店…”
“哎呀关了关了,今儿不做生意了。”
年轻女子有些惊讶地看了依旧淡定自若的林子君一眼,走近了才发现,这女人虽带着面纱,一双狭长深邃的眉眼却是生得极好的,也难怪娘一眼就认了出来。
“林老板,这…..小女说是旧识,我怎么也没想到是您来了。”
里屋有些陈旧,子君记得以前来这里时,四周都是精致的布艺摆件,眼下却都是空荡荡的。
“看来向老板这几年生意做得不顺啊…….”她也懒得跟她客气。虽说自己近年来连一吊钱也没赚过,可当年叱咤京城商场的架子还在,何况这家店与自己交情颇深,当年自己去京数月,少数几个没造反,也没上门催帐的店中,就有她京华绸缎庄。
“哎………说来话长,不过眼下新皇刚刚上任,总有个过程不是?”向老板也依旧维持着大商家的风度,并未一上来就诉苦。“倒是林老板,近年来过的可好?”
“托向老板的福,比起早年倒是安逸了许多。”
“是啊……”她叹了口气,苦笑着对她道:“谁的日子都不容易啊……”
子君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林管家闲时与自己提过的流言。前几年天下大乱,子谦上位不久自己就改娶了尹千秋为夫,此后除了皇宫,几乎就没在京城里公开露过脸。一开始大家还道她终是得偿所愿,攀附上了最有权势的婚姻,可整整三年过去了,政界商界都不见了她的踪影,有人便开始惋惜,说是定远侯为报复她以往心性不定,将她拘禁在家中。而她年纪轻轻,只得了个身份光鲜的夫郎,家里家外却都是一点儿地位也没有的。
“差点儿忘了。今日来找向老板是想裁件衣裳。”懒得去理那些闲人闲语,她换了个话题道。
姓向的眼睛忽然一亮,却又在瞬间暗了下来。
“不瞒林老板说,小店的经营您也看到了。难为您看得起,可说句实在的,以您今时今日的地位,只怕还是去百米外的倚凤轩更合适。如今达官贵人都去那儿看料子。”
“依向老板所言,倚凤轩才是如今京城第一大绸缎庄?”
“……….正是…”
林子君略一思索,短短三年,除去一年乱世,要在两年内赢过京华绸缎庄,那什么倚凤轩的老板多半也是往日的旧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不过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