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多亏了叶朝颜长时间大范围地骚扰,待她真决心上路时,根本不愁找不到人接应。行程安排交给子谦去料理,她自己依然窝在家中,专心照看尹千秋的日常起居。
因为国库空虚,边境也不怎么太平的缘故,宫里免了年节的宴席,只象征性地赐了些字画吃食送到各家。子君原就不爱应酬,如此一来她自然乐得清闲,想着这么些年来光顾着伤感,家里好久都没热闹过,便又吩咐下人多买些年画和灯笼,打赏的红包也给得比往年丰厚。晚上心血来潮,还去厨房亲自包了饺子,做了几个简单菜式。尹千秋觉得女人下厨不成体统,见她兴致颇高,也不便明着反对,只能皱着眉背着手煞神一般跟在她左右,吓得一起干活的下人频频出错。
“好不好吃?”
夹了一块樟茶鸭放到他碗里,烛火旁一双狭长深眸难得弯成月牙状。
“你做的,自然都好。”
他有些受宠若惊地举碗接过,原以为她不过是闲着无聊才去厨房闹腾,没想到做出来的东西味道竟也不差。只是他心里存着事,一时无心消受这份宠爱。
自那晚定下了要去叶朝颜处看看,一转眼也有小半个月过去了。尹子谦主动提出帮她安排,却至今也没个确切的消息。子君不管不问,他却有些心绪难安。
“......要不...明日我还是亲自进宫去问问子谦...”
“急什么?大过年的,外头天寒地冻,就是来了准信儿一时半会儿我也不想动身。”
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多吃些,别要辜负了她一番心意。
其实她也觉得子谦这次有些故意拖延的意思,心下拿不准到底是她的意思还是尹千秋的意思,索性也就放着不管了。想着横竖她已得了他的口头承诺,就算这次不成,往后也可名正言顺地自己想办法。
尹千秋一边吃着饭,一边又不安地打量了她几眼。她不知道子谦打的什么主意,自然不着急......看来明日还是要进宫一趟。经历了这些风波,如今好不容易日子才过顺了些,他生怕她再猜忌自己,更不愿再像早年那样,因为旁人的心思与她再生间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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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中的红梅开的正艳,早几天落在花枝上的雪也一早被宫人摇了个干净。以荀幽为首,当今女帝的四房夫室正围坐在亭中打马吊。挡风的毡帘半轩敞着,明黄粉紫艳红霞青四色披风聚成一圈,映着满地白雪,满院红梅,便是看不见美人们的脸这一团娇艳也让人浮想联翩。耳边偶尔传来美人们的惊呼与嗔怨,尹子谦远远看着那一团和气的表象,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这才转身向尹千秋道:
“早几年不正是舅舅撺掇侄女动了这心思吗?怎么如今反倒...”
“你明知故问。”
尹千秋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他就知道,她主动应承这事不过是为了借子君引出叶朝颜罢了。君山会趁着乱世广积钱粮,别说商路,就连地方官府也被他们牢牢把持。像是在中央与地方之间加设的一道关卡,上面的新政推行不下去,下面的银钱捐税也收不上来。
“原来在相国手上的时候水月宫就为祸一方,前些年江山不定,便腾不出空闲来收拾他们,眼下若是有子君相助,只要拿下了叶朝颜,君山会便再也构不成威胁。”
“子君她不会帮你。”
“只要她人在京城,我就不怕叶朝颜不上钩。”
“......”
“舅舅放心,子君与我相交多年,何况就是冲着您,我也断不会让那厮伤了她。”
几片梅瓣落在纯白的雪地里,愈发显出刺目的红。早年他是想过,除自己外,要把这世间所有与她相关的男人都赶尽杀绝。可自从知道她因无双的事落病,自己的孩子又无辜夭折后,浑身戾气便像是在一夜之间消散。心里便是再如何不甘,一触及她眼中的关爱,便也被生生压了下来。
“......无论如何,他手上有子君的骨肉。”
“舅舅别这么死心眼儿。”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尹子谦继续道:“先前我已问过,其实这事儿要是您不说,她就打算来抱我的孩子充数了。原就是露水姻缘,孩子至今她也没见过,能有多深的感情?再说了,只要叶朝颜落网,孩子便迟早也要送回林府的。”
尹千秋闻言却并未觉轻松,就算她不看重那孩子......
“...那,叶臻呢?”
子谦哼笑一声:“就是冲着他,君山会才更是非灭不可。子君不似寻常女子薄幸,但向来心软念旧。叶臻与她一道经历过幼年劫难,两人间的亲厚自非无双子承可比。她眼下是不跟您计较,可改日要是翻起旧账来......一句话,只要君山会存在一日,她便一日不乏退路。如此...舅舅难道安心?”
丰韧的眉心紧紧皱着,尹千秋看着地上的残雪,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在理。就算子君肯留,叶朝颜也未必肯罢手。他没见过他,不知他相貌脾性何如,可单看他年纪轻轻便能执掌如此规模的门派,料想也不是个简单人物。何况子君那样的女人,但凡是个男人,与之相处过后又哪有不动心的道理?若真如子君所言,只是不小心怀上的孩子,这几年又怎会想尽办法要夺她走?
可是......可是想到她先前说过的话,攒紧的双拳又微微有些松动......这几年他看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