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晋平公同意了楚国人希望与晋国联姻的请求,公室上下随即就开始为这门婚姻忙碌起来。准备工作完成后,楚令尹子荡与莫敖屈生率队到新绛迎亲。晋平公亲自把仪仗送到邢丘,邢丘位于今河南温县附近,当时属于郑国。古时父母送女不下堂,晋平公不但把公主送出宫,而且送出国境,已经用实际行动对楚灵王表达了最大程度的重视。
晋平公回国了,韩起和羊舌肸继续带着队伍向郢都行进。
队伍在途径新郑时,罕虎、游吉在郊外招待晋国使团。子大叔对叔向说:“楚王奢侈堕落已达到不可附加的地步,天下已经没有人能阻止他继续作恶。晋楚为敌将近百年,不可能因为两场盟会或者一次联姻就能化解,所以请夫子注意安全、多加防范。”
叔向说:“奢侈堕落到极致属于自取其祸,哪里会波及他人?如果我敬奉币帛,慎表威仪,恪守信用,以礼行事,敬始而四终,没有不能得到好结果的。楚子虽然奢靡,又能把我如何?”
依仗继续前行,一直进入郢都。
晋国人在郢都住下来后,楚灵王在朝会上问诸大夫:“晋国是我国的世仇,不谷会动用一切手段来压制晋国。昨日入城的是晋国上卿和上大夫,如果我砍了韩起的脚让他去看守城门;阉了羊舌肸命他担任太监总管,足以使晋国蒙受天大的耻辱。诸位说可以还是不可以?”
这种丧心病狂的提议真是闻所未闻,大臣们一个个瞠目结舌,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而楚灵王看到这个有趣的场景,又被自己的“天才创意”所感染,不禁“嘿嘿嘿”地笑起来。
薳启强走出行列说:“当然可以,如果我国做好防备,又有什么不可?羞辱匹夫尚且需要防备遭到报复,何况是对大国呢?因此圣王致力于推行礼教,不求羞辱他人。
“国家衰败,都是从丧失礼序开始,然后祸患才会兴起。当年晋国取得城濮之战的胜利,然后放松了对楚国的的防范,因此在邲之战中失利;我国战胜后又没有对晋国加强防备,所以又在鄢陵之战中遭遇惨败。鄢陵之战过后,晋国一直没有放松备战,又用礼和仁对待诸侯,结果楚国才不能与之抗衡,所以才向晋国请求联姻。
“既然结为姻亲,又企图羞辱晋人,必然会招来敌军,不加强备战还有其他办法吗?但是纵观我国,谁又能担当起抗击敌军的重任呢?如果能找到那位统帅,当然可以羞辱晋人;如果找不到,君王还是不要去做吧!
“晋国侍奉君王,臣认为已经相当殷勤了:君王求会合诸侯,没有不到的;求结为婚姻,而得晋侯的嫡长女;晋侯又派上卿、上大夫送亲。如今还要羞辱晋人,君王则必须加强防备。否则的话韩起之下有赵成、中行吴、魏舒、士鞅、智盈;羊舌肸之下有祁午、张荻、籍谈、女齐、梁丙、张骼、辅跞、苗贲皇;以上之人都是晋国的杰出人物。
“韩起之族有韩襄、韩须、箕襄、邢带、叔禽、叔椒、子羽,那些都是大家族;杨(羊舌肸采邑在杨)氏四大支也是强家。晋人如果丧失韩起、杨肸,公室五卿八大夫跟随韩须(韩起宗子)、杨石(羊舌肸宗子),十大家九个县,可征集战车九百乘以报复楚国;其余四十县仍有四千乘战车待命,以观其胜败。
“晋军有伯华(羊舌肸庶兄)为参谋长官,中行吴、魏舒指挥作战,没有不成事的。君王想要以仇恨代替亲昵,以无礼招致敌寇,而又不做防备,使大夫们成为敌军的俘虏,以满足君王的报复心理,又有何不可?”
楚灵王这才收起他那天才的疯狂想法,说道:“哎呀,不谷差点犯了大错,险些使大夫们遭到祸患。不谷收回刚才说的话,要用最高礼节欢迎晋国使臣。”
本年鲁昭公到晋国朝见晋平公,鲁昭公在会见仪式上举手投足都透出深厚的礼仪修养。晋平公对相礼官女齐(女叔侯)说:“寡人听鲁人说鲁侯就像个大男孩,如今见面,却觉得他们说错了:鲁侯知礼善用,怎么会像孩子?”
女齐说:“鲁侯怎么会知礼?”
晋平公问道:“夫子什么意思?鲁侯从郊劳到赠贿几场仪式下来,没有违礼的举动,怎么叫做不知礼?”
女齐说:“那只能成为‘仪’,而不能称为‘礼’。周礼之所以能保卫社稷,是因为君主能够行使权力,推行政令,保有人民。如今鲁国政令在‘三桓’之家门,鲁侯无法夺取;公室有贤臣子家羁,鲁侯却不能用。触犯大国之盟而侵略小国(见昭公元年的虢之盟),利用他国之难而不知国内有乱(鲁军在去年趁莒国发生动乱而攻占了鄫邑)。
“公室被三桓瓜分,国人成为三桓的家众;国人不再忠于君主,君主也不谋划未来。鲁侯作为一国之君,祸患就要降临于身,他却不感到忧虑。礼之根本在守国、行政、拥有国民,而不是装模作样地完成各种仪式。说他善行周礼,不是太不合适了吗?”
晋平公似懂非懂点点头,女齐退出来对随从说:“我哪里是在批评鲁侯,我是在劝谏君侯呀!至于他能不能听懂,就不是我能够左右得了的了。”
在鲁昭公访问期间,鲁国又闹出乱子了。这次不是季武子率军入侵他国,而是莒国的一位大夫带着两个封邑逃到鲁国。季武子高高兴兴地接待了流亡者并接受了城邑,而莒子则亲自跑到晋国来控告鲁国人。
晋平公大怒,他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