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马车停稳,同泽大师跳下驾位,说道:“这车便是前日从宁波赶过来的,车厢极大,能装载棺椁,车上也已为你准备了一些干粮,其中有一包是研磨过的碎米面,荀儿若是饿了,你就烧了热水冲成米糊喂他。”
慕北亭点头道:“大师考虑周全,多谢了。还请大师抱着荀儿,我去后堂把棺椁取来。”说着将怀中荀儿递了过去。
同泽大师将婴孩接到怀里,低眼望去,只见慕荀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正盯着自己打量,突然又“咯咯”笑起,随后伸出两只小手凭空向自己胡须抓来。
眼见此幕,同泽大师的心中忽有一股暖意升起,怜爱之心大作,不自觉就探出右手两指去轻轻刮了刮慕荀的粉嫩小脸,心里却在自责道:“他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亲,全是我的罪过啊!”
正自感叹间,却见慕北亭已扛着棺椁走到了车旁,说道:“大师,你先将荀儿放到驾位上去,我这里需要你搭手帮忙。”
同泽大师把慕荀放到了驾座上,又配合着慕北亭将棺椁装放进车厢。
慕北亭又向同泽大师说道:“大师,我还有两件事需请你帮忙。”
同泽大师正色道:“北亭请说,老衲一定做到。”
慕北亭道:“其一件,我弟林宗汜亡了妻儿,《素经》之事又闹得沸沸扬扬不易收拾,我恐他连受打击之下,身心难承重压,是以还望大师能从旁开解与照拂。”
同泽大师应承道:“此事就算北亭不说,老衲也定会全力去做。那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慕北亭从车厢中取出“墨雨”递了过去,说道:“烦请大师将这柄‘墨雨’转交给林弟,让他留作纪念。”
同泽大师伸手接过了剑,说道:“北亭放心,老衲定会亲手转交给宗汜。可除此之外,你就再没有别的话要带给宗汜了吗?”
慕北亭垂首沉吟片刻,说道:“那就请大师告诉他,我与他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尚在好好活着,希望他也能挺过来,走下去。”
同泽大师犹豫道:“北亭…其实你可以见宗汜一面,毕竟这些话由你亲自和他说,当可胜过旁人的千言万语啊。”
慕北亭摇头道:“我已下定了决心要走,可若是再见了他,我不免会于心不忍,到时就再也走不了了。”
同泽大师叹道:“此话倒也在理…唉,罢了,这往后的事,就由老衲与宗汜共同承担吧。”
慕北亭抱拳行礼道:“大师,此番别过之后,也不知此生还能否相见,我唯有在此祝愿大师身体安康,福寿延年了。”
同泽大师也还礼道:“北亭去意已决,老衲也不能强留,此去山高路远,愿君一路走好!”
慕北亭转身上车,扬手挥鞭,头也不回地打马驱车向寺外行去。
同泽大师目送着马车渐渐驶离,眼眶没来由一酸,脚下不自觉就朝前走了几步,大喊道:“北亭,若是哪天想老朋友了,就到灵隐寺来!”
他声音落下,便见马车的行进速度忽然迟了迟,旋即又见慕北亭扬手挥了挥,接着马车再次恢复到了疾驰状态。
同泽大师就这样目送着马车离去直至不见,又不禁一阵唏嘘感叹,随后抬眼望向远山之后的苍穹碧空,幽幽叹道:“云踏清风绝尘去,从此江湖隐慕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