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楼昫从对未来的幻想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在自己回到关中之前,骠骑军的补给已经陷入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境地。军中所剩的粮草,虽然他并不能得到具体的计算值,但是就自己目治的结果,大部分粮草车都已经空了。从那次决战时略得的牛羊也已宰杀殆尽,如果不是骠骑将军在数天内三次下令缩减粮食的配额,他们很有可能在明天或者后天就进入断粮的状态。
自己的什是跟随赵司马行动,而赵司马又跟着骠骑将军前进。他数次清清楚楚地看到,骠骑将军那边还有数大车的酒肉。时近夏季,草原上温度较高,这几大车酒肉是自出关之初就携带的,经过大半个月,恐怕已经要坏了。但是骠骑将军仍然是把它们牢牢地放在自己的辎重当中,并不打算将它们分予士兵,自己也不吃。这令楼昫感到非常地可惜,同时他也一直弄不懂骠骑将军为什么要这样做。
“好了,就是这样。”乐正绫将绘制语言地图的大致流程和事项细细地说给众士兵以后,向他们说,“你们大家先整理整理,给出判定不同匈奴方言的标准,我去向赵司马申请两大张皮革,先给你们画底图。”
“唯。”士兵们都拱手送她离开。而楼昫仍然在担忧粮食的问题。
当天上午短休的时候,有两张裁剪好的大牛皮被送到了通书什的休息地。士兵们各执边角,将它摊开。乐正绫磨好墨,准备在上面绘制底图。
这个底图的绘制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乐正绫先将祁连山的轮廓大致地画了出来,她用若干个v字形来表示山区。她之所以用v字形,而不是倒v字形,主要是因为她画图的时候是以上北下南为坐标系,但是时人更倾向于使用上北下南来看待地形。
随后,乐正绫延长了祁连山的细节,将它扩展到西边的昆仑山、柴达木盆地、罗布泊,向东北扩展至狐奴河、焉支山、居延泽、阿拉善的沙漠等处,向西南扩展至青海湖、湟水,向东扩展至乌戾山、黄河、陇右、关中等地。随着乐正绫不断地根据记忆填充地图的细节,河西地区的地形逐渐在士兵们面前直观地展现出来。
齐渊、何存等人屏息盯着什正手头上正在绘制的底图。
“想不到我们这数十日来,转战的地方,就是这片地区。”魏功忽然叹了口气。
“在祁连山之南,还有一条线路通往西域?”夷邕眼睛很尖,“什正画的,似乎是这样。沿着陇右的谷地,一路走上去,也可以绕过祁连山,抵达鄯善。”
“没错,”乐正绫一边画着,一边说,“许多商旅就是过那边下来的。不过这些地方多是羌人在居住。”
“就是我们。”祁晋师介着胄,一边握着刀柄,一边看他的干侄女画这上面的图,“如果要填充的话,那祁连山西南的一大部分,至少从这个湖边缘,一直到陇西,都应该填上我们羌人的图案。”
“那边尽是说羌语的。”乐正绫道,“我和祁叔是从青海附近下来,一路上没有见到说除了羌语以外的部落。”
“对了,你们别光顾着看什正画底图,”天依提醒士兵们,“你们商量一下,这个区别焉支山西匈奴语和焉支山南匈奴语,乃至区别不同语言之间的标准,有几条。”
“不同语言之间这好办,”楼昫说,“我们只要将一些基本词拿来对,就可以。比如第一、第二、第三人称代词,数词,表示牲畜、野兽、鱼虫、作物等的词,就可以很明显地剖分出汉语、羌语、匈奴语、塞语。”
“嗯。”天依道,“没错,就是这样。而我们在分别匈奴语方言的时候,就不大能通过基本词来分了。”
“可以根据音系,比如山西匈语老是将-l辅音读为-n,在被动态的屈折词缀上。”楼昫对曰,“而山南则大部分还是读-l。而且这种变化还有好几种,山南和山西都是比较判然的,比如说在山南的高元音i,有很多在焉支山西都变成e了。”
“那么就可以通过这些标准,把河西地区的匈奴语分成山南和山西两部分。”天依说,“一会你们画图的时候,就在图的右侧将这些标准列出。”
待乐正绫画好底图之后,她将地图倒了个个儿。士兵们上南下北地看着这幅河西地图,天依感到有点不适应。
“我们先确定图例。”乐正绫在地图左侧的空白处开了张表,在上面绘制图例。她不再用墨,而是使用了从赵司马处请的朱砂。要不然,再以墨进,恐怕到最后地图和底图会糊成一团。
在和士兵们敲定图例以后,乐正绫开始用朱砂填充这张底图。她先将说汉语为主的区域用散点覆盖,随后绘制了陇西及以西的羌语区。而在陇西郡中,有许多地方是既说羌语也说汉语的。对于这些地点,阿绫便是将两种图例叠合到一起。士兵们专心地看着。
“我负责绘制羌语和汉语区,这些是出军之前就已经通过多种途径考得了的。而剩下的河西地区的匈奴语,交给你们来绘制。”乐正绫对士兵们说。
未几,她将画笔递到楼昫的手上,自己扶着背站到一旁——她的箭伤仍未很好地痊愈。楼昫抓着笔,感到十分紧张。
“来,先从须卜部开始吧。”士兵们都对楼昫说。楼昫遂在汉语区的旁边,找到什正画的须卜部的点,拿起什正交给他的木尺,正准备下笔画斜线,乐正绫突然叫住了他。
“这个斜线要在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