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依和乐正绫又在这个农夫家中同他问了许多问题,譬如他们平时为田园的主人工作,一年的劳动收获向他上交多少。
“大概是三分之一吧。”
“三分之一!”乐正绫向他确认。
“是三分之一。”那农民说,“没有办法,我们自己没有什么养家糊口的能力,也没有什么时运,只能欠别人的债,慢慢就落到这么没用的时候了。”
“这可比官府的田赋高多了。”天依蹙眉,“不提别的赋税,收获以后要交的田赋也就是三十税一吧?”
“是——当然。”那农人颔首,“不过家里还有几亩没卖,那些还是按官府的田赋来交的。”
“官府的田赋,相比起你们那个佣耕的雇主,还算是少了。”天依继续问他,“你有没有算过账,就是之前在田里干活,他是三抽一;今后种牧草了,若他还是三抽一,那你们手头上拿到的收入有很明显的提升么?”
“总是有的。”农民这么计算,“卖了牲畜,就算是杀了,剥了皮卖到城里,也总比苦种田要多。至于三抽一,那就算多拿的分个三份,我们拿到一份,那也还是我们赚到了。”
“也对。”
“何况他还是蛮照顾我们的。”
“他是免了你们的食用么?”
“嗯,我们吃住是在他田里。而且他跟我们说,得亏是你们欠债以后,村里还有我,能够给你们一片屋檐,让你们在田里谋些生路。要不然那大半的田抵了,就那几亩薄田,真是不知道如何过活。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啊,是这样。”天依微眯双眼,“这么说他人还好得很。”
“比其他庄一些人是好的,至少不是那么……”
“其他庄是什么情况呢?”
“其他庄有些人,不光不管吃住,种一亩地还要交半亩的给他呢。在那过活的就太苦了。”
“那些庄子在哪个方位?”
“东北的、北边的,沿着路都能走到。”村人指着外面的道路,“也不远,大多是咱们高家人住的地界。”
“嗯,这一带高姓之人很多啊。”天依笑着用手指画了个圈。
“谁说不是呢,大家都是一根树上长出的枝干,现在枝繁叶茂的,到处都是。”
“枝叶是繁茂了,但是有的枝叶却去吸别的树叶子的地肥了。”天依对他耸耸肩,“对了,兄台,你欠的债务有多少?”
“大概把田押掉以后,单是在别人垄下做活的时候还多少欠一点,大概是六百左右。说是不多,但也不少。咱们农家的人,一年能储下的钱不多。”
“六百。”天依轻点头,“那在这一块您需要帮忙么?”
“你是说——二位夫人想替我把这六百多债钱清了?”
“是。”
“这个……”他局促地摸搓着手,笑着,“这怎么好意思呢——自己不勤力,指望别人来还……”
乐正绫从他的言语和动作中读出了他的意味。这很类似于过年时小孩从长辈手里拒绝压岁钱的手法。不过他的物质条件本来就不好,在这个事情上把握住机会是无可厚非的。
“那改日我们就送到您这儿吧。”乐正绫客客气气地对他说,“您知道这庄上还有大部分土地归自己的人么?”
“啊,就是村外种牧草的那个。”
“他算是土地特别多的了。有没有原来的土地还没至于卖出去的?”
“也有的。”农人向她们介绍,“出了我家院子,往左手边走,看有一棵大李子树的,拐南,第二家,院子里还铺了点碎石的,那里有一家还有自己的地,没有卖掉。不过有他这日子的,在村里不多了。”
“那我们就先去拜访他了。劳烦了您一阵时间。”两个海国人起身向他道别。在他人檐下佣耕的农夫笑盈盈地送她们出门——在枯燥寒冷的冬季,有什么事能比和人聊几段天就能把欠债了清的事情更刺激的呢?
沿着那位村人提供的线索,乐正绫先是和天依左转找到了那棵大李子树,随后拐向南边,寻得符合特征的那所院子,上前轻叩了那家的柴门。
这回开门的是一个年纪近乎中年的村妇,她右手领着一个女娃,左手还抱着个婴孩。看起来这一家的人丁还挺兴旺。
那妇人开门前以为是路过的乞丐,正要轰去时,定睛一看,见是两个衣丝的女子。乐正绫又及时说明了来意,她便将她们延入家中,温水倒汤,请她们休息。
“二位夫人来是……”
“想问一问这村里的情况。”天依扼要地说,“先前已经去过一家了。”
“问村里的事,我领你们找里正便可。”
“哎,”乐正绫向她摆了摆手,“里正那边可以之后再去。我们就是各处地问一问。”
“我不晓得什么村里的情况。”那妇人还是摇头,“夫婿知道,但他今早出门换肉去了,我在家留守的。”
“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近昏的时候吧。他每次到市上都要到近昏才回来。”
“离市这么远么?”
“也不很远。他是说在市上有朋友。”
“原来如此。”乐正绫双手按着膝盖,“夫人,我们也不问问村里的情况,就问问,我看外面颇有些田种下了牧草的,是村里的人都种了么?”
“我家没有。”那妇人一边命女儿给二位客人倒水,一边拍着自己怀中的婴孩,一边答复,“那草都是今年,村里的大家种的。我家家业不大,就算草种得,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