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朝廷这一关你们得过一过。”赵破奴说,“你们说地面是个球,所以可以根据在球上的位置来绘制地图。我姑且信你们海国人,毕竟你们神通广大。可是要让少府和大农令这些大臣接受,恐怕你们得费一番周章。照你们说的,在春秋分日,才最适合算,那么现在离秋分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我们尽量将它表述得明白一点。”乐正绫向赵破奴低眉道,“也不必要朝廷准了以后才开始,倘若能在秋分之前分个几组人做实验,或者我们通书什自己做,见见成效,将这个成果制成一张图,能够看得很明白,应该朝廷的人也更会主动接受一些。”
“你们都是对汉有功的,如果要做的话,就放开手去做。”赵破奴鼓励她们,“这方面的人才是太少了,要说论天文地理的东西,全国找不到几个,大多都是家传,或者有师傅。你们现在在这,等于说多了一个师傅。”
听了从骠侯的支持,两人遂下了决定,自今年秋天之后,她们就将这项测绘的事业逐渐展开,去探索新的方面。在古典社会,学科的划分是不太明显的,一个人往往既是文臣,又是武将,还是数学家。比如她们的先贤张苍即是。乐正绫和天依现在所欲做的测绘,只是在这些人的基础上向前走了一步,用另一种更合适的模型去替换了天圆地方的模型。用角度来测量日影并不属于新法,只不过她们据此阐发了一下,引入角度的概念,得出该地的纬度,而传统的日高法徒是算地球和太阳之间的距离。
不管是进行这种工作,还是单纯地给齐渊良好的测量工具,她们都要先制造出三百六十分的量角器,用皮尺来达成它。两人在回营之后,给小为桂测完了识字水平,就着连绵的秋雨,马不停蹄地开始讨论革尺的制法。
大概到了八月二日,骠骑将军便准许了赵破奴对二人制造皮尺和三百六十分量角器的报告。这些日子他活得像个橡皮图章,凡是通书什的两位什官需要什么,经赵破奴一上报,他就批准什么。汉代作为中国的第一个长期大一统的王朝,光是秦末以来的几十年,从天文学、数学到最同民生相关的粮食亩产都有长足的进展。许多发明、工艺和方法被提出,战争形态也被革新,这些都离不开骠骑将军这样的人对新事物的包容和追求。二人自海国穿越过来,更是直接加入了这个狂飙突进的浪潮当中。现在就连李将军如此守旧的人,也开始使用骑兵的冲击战术了。
在得到正式的准许之后,二人马上陪同从骠侯抵达场院,同木匠和革匠们会合。赵破奴向他们定下任务,今天即制皮尺和量角器。
“这一丈长的皮革,完全可以找得到,有现成的,裁裁就能得之。”打头的革匠说,“不过我们以往没制过尺子,光是用这些规矩。您说要在上面标上寸,还有分,那怎么标?”
“这好办,可以先制个圆规。先制个一寸的圆规,两头都是尖端,”乐正绫说,“然后用圆规来定点。圆规不会骗人,只要圆心的位置不发生变化,我们就可以一寸一寸地确定皮尺的尺度。而今天有木工在场,我们直接用木工的尺寸分就行了。”
在乐正绫的建议下,木工们找来了自己使用的标准尺和标准寸,将它们贴紧皮尺的端头,在上面以细笔点画刻度。这种工作十分精细,工匠们在摹画的时候,眼睛需要非常贴近刻度。室内光线不足,他们就在檐下进行作业。大概前前后后精雕细作地忙活了半个时辰,第一条一丈长的皮尺就制成了。
“这条皮尺厚几何?”乐正绫问工匠们。
“厚一分。”
“好。”乐正绫转向齐渊,“现在要发挥你的计算优势了。”
“什正,接下来怎么算?”
“跟昨天说的那样,要制一个周长三百六十分的圆板,求它的直径是多少,进而求半径是多少。那个半径还需要减去一分的厚度。”
“为什么要减去一分的厚度?”齐渊问道。
“不减,皮尺那三百六十分就无法包住圆的周长。你仔细想想。”
齐渊思忖了一会儿,拍拍脑袋:
“对。”
他遂开始列算式。圆周长的公式是直径乘以圆周率,他将314代入进去,得出半径是五十七分三厘,减掉一分是五十六分三厘。他又将31416代了一遍,大致无差。工匠们按这个数值,制了一支相应半径的圆规,在木板上画了一个圆。在确定了圆盘的边缘以后,木工便沿这条圆周动起了斧锯。
“多么好的一块圆盘啊。”乐正绫看着这个日后将有大用的量角器,感叹道。
待合适尺寸的圆盘制成,工匠们欲将带有刻度的皮尺卷在它的周长上时,为了保险起见,天依还是带着齐渊先在它上面画了十五度线,将三百六十度分成二十四份。乐正绫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十五度线同皮尺刻度之间的关系,最后确定按照皮尺刻度去画是可以较为精确地得到每个角度的。
画墨线的工人按着刚才的法子,仔仔细细地将皮尺上的每一个刻度标到圆盘上。当墨线工将最后一个刻度画完时,乐正绫让紧绷着皮尺的匠人松开手。一面三百六十等分的量角器就直观地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真是细了!”那个墨线工说,“这个活比我平时描车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