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缓慢地流淌过去,静谧的空气在两人之间来回盘旋。汤凤脸上的疑惑渐渐消失,她侧身挑眉看着西南王,似有所觉。
凤玉,宋旖旎,汤凤……这些年她的身份就是这样变换过来的。当冯弦机突然喊出“宋旖旎”这个名字的时候,汤凤竟然有一种回到过往的错觉。
眼前的男人绝非善类,他在查证她的真实身份,否则绝不会喊出她在陈平时的名字。汤凤笑着看她,挑衅又高傲,查证又如何,宋旖旎是她汤凤也是她,难道他会认为在踏上这一条绝路的时候她就没想到有一天暴露了怎么办?她能安安心心地待在宋旖旎的位置上十二年,就不怕有人去陈平“追根溯源”。
夜风吹鼓了她的长袖,额前碧丝轻轻拂动,她没有任何迟疑地回望他,笑问:“王爷在喊谁?”
她在打量他,冯弦机同样也在审视她。他当然捕捉到了她回眸瞬间的惊讶,可惊讶也分很多种,而她讶异的似乎是他竟然敢直呼她的本名。
入宫之后,无论她从前的身份是谁都已经不重要,她是陛下的宠妃,是汤国公的嫡长女,如此而已。
冯弦机的相貌自然在以清秀潇洒为审美标准的京城排不上号,他这般粗犷的长相,小娘子和小媳妇们绝对看不上眼。不巧的是,汤凤对这张脸却有着难以捉摸的信任,她喜欢被一把胡子耽误了长相的冯弦机,像是和她一样戴上了面具,让人琢磨不透。
“冒犯了。”他淡淡地致歉,转头离开。
汤凤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光看他的身影她都能想象到他是何等的迟疑和纠结。她不禁笑了起来,从心底里感到得意和骄傲。虚与委蛇这么多年,她第一次遇到有人愿意去探索“汤凤”这个名字下面是什么人。
冯弦机,也是个好名字呢。
汤凤进了养心殿,徐康帝正写字呢,大约是事情谈得顺利心情也开阔了不少,写出来得字遒劲有力,的确有帝王风范。
“你来瞧瞧朕这字有没有长进。”徐康帝见她进来,笑着招手。
汤凤走到案桌后面,俯视桌面,认真观赏了一番,抬起头来很中肯地夸赞道:“嗯,写得好。”
徐康帝怔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连一旁的许忠都忍不住低头弯了弯唇。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读书写字。”徐康帝无奈地摇头,感叹道。
汤凤十分不在意地道:“朝堂之上有那么文人才子为陛下分忧,臣妾不爱读书又如何,看得了账本为陛下管理得了后宫不就行了?”
男人嘛,都有红袖添香的喜好,喜欢清贵读书人家的女儿,对坐而谈,侃侃古今,也是一番滋味儿。只不过今日徐康帝找错了对象,若是今日跨进这养心殿的是贤妃,两人说不定还能品评讨论一番,可眼前这位皇贵妃,她爱的只有脂粉首饰,对书啊字啊这些没有多大兴趣。
徐康帝正准备好好教训她一番,抬眸便看到她那张近乎于完美的脸蛋儿,然后什么话也不想说了。她说得对,他想要找人品评字画候选人一大堆,可真正让他开怀喜欢的,只有眼前这一个。
“好了,这幅字就赐给你。”徐康帝大方地道。他对今日写的字还是挺满意的,送人也能送出手去。他接着道:“你那承乾宫什么都有,唯独缺点儿墨香,拿回去熏陶熏陶吧。”
“陛下果然疼爱娘娘,这后宫娘娘们都没有这份殊荣呢,娘娘您可是都头一份啊。”许忠在一旁帮腔说道。
徐康帝笑了笑,确实如此,他似乎还没有赏赐墨宝给其他女人。可久没有听到谢恩的话,他偏头看她,见她正一脸愁容地盯着这幅字,似乎不大乐意。
“陛下写的是海、晏、河、清,这挂在臣妾的宫里不大合适吧?”汤凤迟疑了一下,慢吞吞地道。
徐康帝心里觉得好笑,明明就是她看不上这样子的赏赐,怎么就说成不合适了?徐康帝瞥了她一眼,严肃了地问道:“那你觉得什么字挂你宫里最合适?”他今天还非要把字送出去不可。
她认真思索了一番,慎重地念道:“天下第一美人。”
“……”
这下子,连许忠都没有办法接话了。
汤凤似乎没有觉得不妥,仔细想想后还十分满意,便催促徐康帝赶紧写。
徐康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俗之又俗的话怎么也不该出自于他的笔下。可话已经放了出去,皇贵妃又一向缠人,徐康帝逃避不过,只得挥笔写下:“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徐康帝想着这总比他那“天下第一个美人”要婉转得多。
汤凤端详了半天,勉强表示满意,招了招手让人送去婊好了挂到她的寝殿去。
两人离开书桌回到了榻上,许忠让人奉上新茶。
“臣妾听说今日早朝时陛下是黑着脸回来了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没想到陛下的心情甚好,可见传言信不得。”汤凤饮了一口茶后摆在了一边,笑着说道。
“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臣子们各抒己见朕听得烦心罢了。索性已经商量出了决断,朕也能稍稍松一口气。”
“陛下莫要太操劳了,若将所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岂不是要累坏了?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如果事事要陛下来拍板,那这一层层筛选出来的人才有何用处?还不如都回家种地去。”汤凤伸手去摸他眼下的皮肤,瘪着嘴道,“看看,这眼底下的青色都出来了。”
徐康帝笑着握着她的手,道:“有遂之、玄机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