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屁!”他娘没好气地,“好不容易过个年,你爸连个灯笼都买不起,还能给你买什么钻猴?我见了,他只买了几挂鞭炮和五个大雷子,你要愿意放就放去吧。”
大雷子?那玩意可碰不得,点燃后震价响,连大地都颤三颤,弄不好连命都会炸没了,即使张强想死也不会采取这种壮烈的方式,何况现在他又不想死了。
“鞭炮在哪?我想放几个鞭炮。”张强。
“大炕上,你爸爸的脚头,在被子底下燥着呢,你自己去拿……嗯,等等,记得好像你爸爸只买了五挂鞭炮,‘叫年蛾’时放了一挂,今晚上十二点再放一挂,明早放一挂,‘五末日’放一挂,正月十五再放一挂……你爸买得不多不少,是正好的……所以,你不能放了,还是玩点儿别的吧,要不过年都没得用。”他娘道。
这个泄气劲儿,就别提了!
张强听到这话,嘴巴里禁不住嘟囔了一句“妈逼”,声音虽,还是让他娘听到了。
“大过年的别骂人,会倒霉的。”他娘批评道。听完这句话,张强嘴巴里又嘟囔了一句连自己都听不清的话,应该还是“妈逼”。
“好了,我不放了,我看看总行吧!”张强着,爬到他爸爸的脚头,猛力掀开被窝,看到席子上方被子之下安安静静地躺着四挂鞭炮、四个大雷子,大雷子也太大了,足有擀面杖一般粗,鞭炮外面包着封皮,裹得严严实实的,张强左手捡起一挂鞭炮,右手抓起一只大雷子,摸来摸去爱不释手。
不知过了多久,张强感到困了,再听大奶奶和他娘的谈话声,感到黏黏的,仿佛一只被放坏聊臭鸡蛋一样,失去了原有蛋黄、蛋清的韧性和弹性。这时屋门一响,张玲儿走了进来,径直往大炕上走去。
“死闺女儿,死到现在才知道回来。”李氏抬头象征性地看了看外面,估了估时间骂道。当然,她才不关心这死闺女儿啥时候回来甚至回不回来,只是习惯了要骂一声,算是亲热地打个招呼。
“娘,刚才你还过,大过年骂人是要倒霉的。”张强插言道。
“哪儿都有你!”
“我的是事实!”
“事实个屁!快睡吧……都多咱了,你爸爸还死不回来!”李氏完,向屋顶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顺手抹了抹眼睛里流出来的困泪。
大奶奶并不傻,眨眼间便读懂了李氏那全身从上到下发出来的送客信号,感觉到自己应该撤了,于是晃晃悠悠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老腰,又望了望自己的脚尖,确认应该完好如初后,边转身边了句“马上就大年初一了啊”之后,步履蹒跚向门外走去。
“再玩玩儿吧,大婶子啊!”李氏在后面摆手谦让着。
“不了不了,不早了,睡晚了身子骨发凉,整个晚上都暖不过那两只脚来呀……”
伴着聒碎的自言自语,大奶奶慢慢从张强家的院子的夜幕中消失了。张强茫然向屋外的夜空望去,看到几朵烟花相继印在屋门边空的一角上,发出耀眼的光芒,然后迅速熄灭,一切归于平静,全部消失了。
张玲儿丝毫不理会别人,爬到大炕上钻入被窝就睡了,不一会儿就入了梦乡。李氏没睡,又叼起一支烟,啜着寡淡的茶水,陷入了沉思。张强此刻睡意全无,睁着一又大眼睛看看姐姐,又望望他娘,心想他娘一定是在等她口中的“你那混帐杂碎老爸”回来呢,看那神情,比望穿秋水的孟姜女盼望归心似箭的范喜良还要忧郁万分。
张强叹了口气,不再看他娘了。
他在被子里翻找了半,终于拈出一根发丝来,轻轻捏了一端,用另一端向姐姐的鼻尖和鼻孔挠去。挠一下,姐姐的鼻子动一下,眼睛在眼皮里转动几下,再挠几下,姐姐终于美美地打了一个喷嚏,从梦中醒来。张强忙收了发丝,将脸撇向一旁。
“张强,我知道是你,别再拿头发挠我,不然我不客气。”张玲儿生气地。
“我没挠你!”张强赖道。姐姐也不管他,闭了眼继续睡觉,不一会儿又沉入梦乡。张强不禁想:“睡得这快,你可真是个猪!”
姐姐的呼吸慢慢调匀后,张强又摸出了那根发丝,向她的耳边上挠去。一下、两下,姐姐的耳朵动了几动,仍未醒来,张强捂着嘴巴忍住笑继续挠着。
“我让你再挠我!我早警告你了,你还挠我!”张玲儿突然暴跃起来,挥着双拳劈头盖脸向张强砸去,张强笑嘻嘻地躲闪着,对落在自己身上的轻拳毫不介意。张玲儿砸完继续睡了,张强扔掉毛发蜷缩在一旁假寐,实质上窃笑不已,一场风波就这样消弭于无形了。
的确,张强和姐姐从不打架,这不打架的含义并不是完全没有冲突,而是在冲突发生时,总会有人首先选择示弱。当然,有能力还手却闪避退让,张强倒不上自己是种宽容还是种怯懦。
这时,门突然“哐当”一响,张祖华晃晃悠悠闪了进来,看样子喝得还不少,刚一进门,便转身“噼哩啪啦”去闩门。
“大门闩上了么?你就闩屋门?”李氏斜了张祖华一眼,没好气地问。
“大门?妈蛋,老子忘了闩大门了!”
“忘了闩还不快去闩!”
“老子偏不去闩,凭你也来支使老子?”
“我不支使你谁支使你,难道张王李赵么!喝点儿酒就忘了自己姓啥,嘴巴里不干不净,还老子老子的。”
“老子喝点儿酒咋了!”
“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