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峒谦看着方同的表情,心头连跳,暗道不好,此刻杀了方同的心都有。“陛下,青阳郡有一才女,名江霓裳,乃江修之女,传闻此女音律一绝,且韬略不俗,就连江修有时也倚赖其出谋划策,依老臣看,她有可能知道什么。”
“哦?这倒是新鲜了。”宇文玄转过头看着符峒谦。
符峒谦本想将方同嘲笑一番,可此刻的心情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陛下,怕是方大人道听途说罢了,一介女流而已。”
“一介女流能让朕的肱骨之臣如此争论,朕很有兴趣。”宇文玄目光示意南枫,符峒谦苦笑,叫了老梁为南枫带路。
方同则是一旁站定,眼神中似有得意之色。忽而想到了什么,方同小心说道:“听说薛泰清将军已经在豫州击败了叛军,掌控了地方,接下来平南之事大有可为了。”
宇文玄不置可否。薛泰清的统军能力不容怀疑,但豫州周边除了青州外,其余皆叛,相当于是四面环敌,仅靠豫州与周边叛军作战,显然不是长久之计,何况以一州之地支撑大军长期作战,更显吃力。
宇文玄沉默片刻,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正要说什么,却看到两个婢女扶着一个女子走来,后面是南枫在跟着。
因为两天未进食,江霓裳已经脚步虚浮,还没有跨上台阶,就已经摔倒在地,秀发散乱,遮掩着苍白的脸庞。
两边的婢女也索性放开了她,站到一旁,在他们眼里,她已经是将死之人。宇文玄从台阶上逐级而下,一步一步。
他给了方同一个眼色,方同与符峒谦屏退众人,随后也退了出去。
江霓裳拼尽全身力气,用胳膊支起了上半身,抬头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宇文玄身子弯下,伸出了一只手。
江霓裳心中想象过了无数的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过眼前的善意。历经过家道大变后,甚至活着也成为奢侈的时候,江霓裳早已做好了准备去见父亲。
可眼前,却不是她想的那样。她痴痴地盯着宇文玄看。
宇文玄眸似星光,淡淡一笑,“是文熙先生让我来的。”
文熙,是江凤年的字。
江霓裳眼神中有些怯弱,但还是咬咬唇,将手递给宇文玄。
宇文玄稍一用力,把江霓裳扶了起来。
“祖父他还好吗?”江霓裳显然对这唯一的长辈很在意,迫不及待地问道。
“很好。”
回答虽有搪塞的嫌疑,但江霓裳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祖父还在,江家就倒不了。
江霓裳坐到大堂,显然已经意识到此人地位不凡,开口问道:“你是谁?”
“重要吗?”宇文玄反问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这个问题看起来莫名其妙,但江霓裳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本就脸色苍白,嘴唇紧咬之下,总算有了一丝不正常的血色。
一死了之固然容易,但江家的仇恨就此烟消云散,或许再也没有雪恨的机会,但如果背负仇恨活下去,每一刻对她来说将是煎熬。
就算拼尽全力,就能大仇得报吗?
江霓裳笑得悲凉,几乎没有声响,“我想活。”
宇文玄左手背后,逼近了江霓裳,右手伸出,眼神中满是郑重:“跟我走。”
这次没有犹豫,江霓裳的手被握得很紧,那一瞬间,她好像看见,这个男人的眼神又化作了漫天的星光……
炎国龙丘,日头高悬,街道上的行人三三两两,有两三个奔跑玩耍的孩童,跑在前的一个小女孩手握风车,笑语不断,她高举着风车回头,却撞上了一位头戴斗笠的白胡子老头,风车也跌落出去。
老头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手拄拐杖,衣着朴素,他将小女孩扶起,眼神中有些慈爱。
老头身后的女子将风车拾起,拿手绢轻柔地擦了擦女孩的脏手,把风车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睁着大眼睛,盯着女子看,“姐姐你真好看!”
女子柔柔一笑,让人如沐春风。
孩子们转眼又欢乐地跑开。
“师父,宫里传来消息,陛下邀您进宫一聚。”女子对老头说道。
老头点点头,转过头看了一眼女子,言语中似有感叹,“云游数载,也该回去了。”
“您有心事?”女子看出了老头的情绪。
老头一愣,忽而哈哈大笑,手指女子,“你个鬼丫头!”
女子掩笑,有些得意地瞧着她的师父:他不说,她自然也不会问。
“离开龙丘后,你就回药王谷吧,为师独自前往京城。”
药王谷,西凉国的一支江湖力量,以悬壶济世为己任,从不参与江湖纷争,因此在各国间都颇有名望。
药王黎东卿,正是眼前这老头,他唯一的女弟子,唤作沐灵薰。
“我可不走,我都好久没见大师兄了。”沐灵薰眉头微皱,一副不满的样子。
黎东卿没好气地白了沐灵薰一眼,他对这个弟子是真的无计可施。沐灵薰看他的样子,知道是答应了,眉头舒展,喜笑颜开,紧跟师父而去。
忽而,一阵马蹄声传来,几人骑马飞奔而来,大街空旷,黎东卿和沐灵薰挡在最前面,飞奔在前的少年紧勒马缰,放慢了速度,黎东卿的拐杖横置于沐灵薰身前,将她逼退一步。
沐灵薰被吓了一跳,扭头向一闪而过的少年啐骂一声:“恶少!”
少年也不知听到没有,回过头迅速看了一眼二人。
沐灵薰一边掩住口鼻,一边挥手驱散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