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终于进入市区,很快到了火车站,他竟然没有感到疲劳,也没有心跳紧张和慌乱无措。
将自行车存在火车站广场上的存车点后,在广场附近的商店花五角钱买了一个大编织袋,顺手将装钱的帆布包扔进去。
然后到车站售票厅,此时已经快下午五点钟了,售票厅内没有几个人。
滨城火车站坐火车的人不多,因为滨城位于辽东半岛端部,是火车的终点站,因此火车票很好买。
当年火车票价格相对于当时普通人的收入来说不算低,滨城到冰城火车只有一趟列车,坐票十五元,一般人的平均月收入大约一百元左右,占比十分之一还多。
第一代身份证自一九八五年以来陆续在全国各地办理完成,此时买票没有实名制,不用出示身份证,也没有监控探头,更没有自动售票和网络售票。
说起身份证来还是很方便的,在八十年代前,出门也没有身份证,只能是开介绍信,就像古时候的路条或路引一般,如果没有单位介绍信,出门在外寸步难行,所以那个年代有很多特有的名词,譬如“盲流”和“收容遣送”,由此产生很多社会问题。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固守乡土的人们有了频繁流动的需要,国内封闭的管理模式开始动摇。
张子健买好滨城到冰城的火车坐票,晚上六点半发车,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到站,大约十四个小时,二十多年后高铁列车只需要四个小时。
时间还来得及,他提着编织袋,到广场附近的小饭店吃了一碗牛肉面,花了两块钱,不算便宜。
也不用安检进入候车室,在候车室边上的商店买了一瓶怡宝牌矿泉水,当年瓶装矿泉水是新事物,国内第一个生产的瓶装矿泉水就是怡宝牌子,刚刚推出市场不到一年时间,处于试销售阶段,价格很贵,三元钱一瓶,相当于两天的饭钱,但他现在不差钱。
离开车还有二十分钟时开始检票,他随着人群登上了火车。
找到座位后,将编织袋放到行李架上,坐下来,闭上眼睛,火车很快启动,驶出站台,随着火车的咣当声响和摇晃,不一会他就睡着了。
以前的火车铁轨都有接缝,尤其是东北解决不了铁轨的热胀冷缩问题,大约一百米一段,每个接缝有一厘米多宽,火车车轮行驶在上面产生很有节凑的咣当声,并伴随摇晃,时速只有七十公里左右无法继续提升,而后来解决了铁轨材料问题,伴随着中国其他高速铁路技术的发展,铁轨没有了接缝,都焊接到一起,不再产生咣当声和摇晃,动车和高铁时速已经超过三百多公里。
今天下午的整个行动很顺利,时间很紧张,也有危险,可是张子健并没有感觉到慌张,就像做了一件普通事情一样,与吃顿饭或者跑个步没有太大的区别,不知道是反应迟钝还是心如死水。
这次回到冰城,他没有打算回家,因为不想让父母担心,将来他有大把时间陪伴父母。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列车晚点一个小时到达冰城火车站,九十年代列车晚点很正常。
他提着编织袋下火车,出了火车站出站口的铁门。
回头打量着九十年代的冰城火车站,依旧是记忆里的样子。
两层楼的建筑方方正正,没有什么现代特点,古不古洋不洋,颜色灰暗,整栋建筑给人感觉沉闷而呆板,刚刚改建了三年,外墙的马赛克装饰就开始部分脱落,像一块块丑陋的伤疤。
有两个大辫子的103路无轨电车无声无息地驶过站前,记得小时候还看到这里有有轨电车,像是小火车,能够前后行驶,后来城市改造被拆除了。
挺大的广场周边没有几家像样的酒店和商店,广场上人倒是不少,大部分穿衣还是蓝黑色,样式老旧,少有靓丽色彩出现。
北方的城市经济发展落后迟缓,人们的思想也不开放,就像受到漫长的冬天天气影响一样,寒冷有些麻木和呆滞。
有人曾经说过,龙江人虽然豪爽大方,但是骨子里是懒惰的,大事做不了,小事不愿意做,冰城当年的个体经济不发达,街头上修鞋,做小买卖,做木工手艺人绝大多数都是南方人,很能吃苦。
他不是地区领导,倒是不用操心这些,管好自己就行了。
十月初的冰城已经进入秋天,天高云淡,路边的杨树叶开始泛黄,温差加大,晚上甚至达到零度,清晨能看到薄霜。
张子健身上的衣物不足以抵挡这样的温度,他赶紧找到车站对面新建最大的天竹宾馆,推开玻璃门到了前台,一个二十多岁的女服务员很热情。
“您好,同志,请问您是一个人住店吗?”
二十年后说这话要挨揍,因为在国内后来同志与小姐的名词已经有了另外的含意。
“对。”
“您是住单人间,还是双人间,还是四人间?”
完全不认识的人可以住到一个房间,当年就是这样,也不知道是危险还是福利。
“什么价格?”
“单人间一天二十元,双人间一天每人十元,四人间每人一天五元。”
“单人间,一天。”
张子健拿出一代身份证说道。
女服务员继续说:“那好,我给您登记上,押金五十元,明天十二点前退房算钱结账,房间物品损坏照价赔偿,房间号218。”
张子健递给服务员五十元钱,填写押金条,拿过房门钥匙,上楼进入218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