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英一边说着一边伸直手臂,指向南岸的山岭:“本官观此山,背后有杀气蒸腾,直冲霄汉,必是邓贼统帅大军在后面埋伏,只等我军放弃坚城。”
见到众将脸上纷纷露出疑色,李国英板起脸孔问道:“本总督戎马数十年,怎么,你们信不过本总督的望气之术么?”
看到部下们面有不甘地退下,李国英在心里叹了口气:“现在我可以凭借权威压他们一时,不过这终非长久之策。”
让将领们都返回各自的岗位统领军队后,李国英仍久久地站在城头凝视着对岸。
“邓名,我赌你根本没有派偏师出剑阁,现在没有,以后也不敢,因为你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在后方留下兵马;你确实猜到了我的后方空虚,可你也不敢赌,不敢用上万士兵的死活赌你猜得对,因为你根本没有这个本钱。我也有自信,我在重庆这里的部署没有失误,你带着几十、几百个人去成都我可能不知道,但绝不可能去了几万人我却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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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想诈我出城。可我和你不一样,我背后是朝廷,朝廷富有天下,甲兵百万,你根本摸不清我的虚实,只要我在这里不露出破绽,你就无法知道陕西还能给保宁、广元派去多少兵马。就算你偷袭广元之心不死,但只要我表现得安如泰山,你就生不出这份试探的胆子来。”
李国英在心里默默想着,感觉他和邓名的对峙有点像《三国演义》中诸葛亮用空城计对付司马懿的时候。不过在他心里,当然他李国英毫无疑问是诸葛亮:“我表现得越镇定,邓名就越不敢冒险。我越是坚守重庆,就越能保护空虚的后路。”
现在李国英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振作重庆守军的军心士气,让部将们死心塌地和他一起坚守重庆。目送着自己的标营卫士策马出城,直奔上游而去后,李国英又转过头,望向南方:“平西王的援兵,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李国英不知道他朝思暮想的援兵,此时才刚刚准备离开贵阳。
在吴三桂不断地挤兑下,赵良栋终于再也呆不下去了。他和张勇、王进宝一起向吴三桂保证离开后,平西王顿时又对赵良栋他们亲热起来,不但重新提供质量上乘的口粮,还满口答应给他们提供足够的军粮,保证他们可以平安抵达重庆。
不过吴三桂并不打算提供太多辅兵。从娄山关、遵义去重庆的这条路,不到一年前吴三桂刚带着十八万大军走过一遍,久经战阵的平西王很清楚,赵良栋他们几乎不可能从半路上筹集到粮草。当粮草紧缺时,将领将会毫不犹豫地牺牲辅兵来保证对披甲兵的供应,最后战兵倒是平安到达了,但几万辅兵得有一大半横尸路边。所以吴三桂对赵良栋表示,他们可以从其它外省的将领手下借一些辅兵,但吴三桂不能提供太多贵州壮丁,那些平西王嫡系部队拥有的辅兵也不能借给他们。
赵良栋的亲兵营有一千人,张勇有八百人,王进宝也有五百人,再加上另外几个也被平西王排挤得呆不下去的陕西籍将领,此番离开贵州的共有甘陕绿营的三千八百多甲兵,以及他们生拉硬拽、从吴三桂那里软磨硬泡得来的六千辅兵。
平西王在粮草方面倒不是太抠门,提供给这一万名士兵相当多的口粮,足够他们吃到重庆还有富裕。而且吴三桂还给了赵良栋一份手令,让沿途的府县尽力配合,补充他们的粮秣物资,若是有辅兵潜逃,也不得包庇,一律要送还给赵良栋等人处置。
今天赵良栋等人率军开拔,吴三桂本想送出贵阳,但被几名将领好说歹说给劝住了。双方挥泪惜别后,吴三桂心情愉快地返回了他的临时王府,而张勇、王进宝二人也立刻换了一幅面孔,骂道:“断子绝孙的吴贼!我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不过张勇和王进宝虽然骂得凶,但也就是口头上过把瘾而已,对方是权势滔天的平西王,手握重兵和一省藩地,朝廷的宠信更是无与伦比。
比如满汉不通婚这条戒律吧,哪怕连抬旗的赵良栋都无法逾越,但吴三桂并不是旗人,他的儿子却能够娶一个满洲姑娘为妻,而且还是姓爱新觉罗的,是太祖皇帝(努尔哈赤)的孙女,当今皇帝的堂妹。想找吴三桂报仇难如登天,想让他断子绝孙更是天方夜谭——他的孙子可是努尔哈赤的孙女生的,就是在邓名的前世,此时也没有人能想到将来吴世藩和玄烨这对表兄弟会争天下。
众将狠狠地喷了一通口水后,才止住骂声,打算继续行军。其他送行的人大都是平西王府的人,刚才都跟着平西王一起回去了,现在只剩下一个送行的将领还在。
这个将领名叫孙思克,和赵良栋一样是汉八旗的旗人,因为这层关系,两人平日的交往不错。不过孙思克的旗人身份和赵良栋不一样,赵良栋是凭着军功自己挣来的,而孙思克的父亲乃是当年的广宁游击孙得功。孙得功向努尔哈赤出卖了王化贞和陈渠的十三万大军,帮助努尔哈赤在沙岭把这十几万同袍杀得干干净净;在邓名的前世,直到沙岭大战过去一百二十年后,朝鲜使者途径战场时,仍能见到漫山遍野的骷髅白骨——遗尸此处的都是大明的忠勇将士、保家卫国的辽东好男儿,他们曾是孙得功的战友,为其所害,以致尸骨百年后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