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烈日昭昭,正是五月天。
荒田里,一道道身影在忙碌,伴随着他们的努力,一望无际的绿芽绽放开来。
“希望,今年会是一个好时节。”曹晖站在田野旁,苦笑了一声,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因为在这个时代里面,能不能收粮食,收多少粮食,主要还是看老天的。
唰唰唰!
拿着竹签的杨曲,歪歪扭扭在上面写下了几行字,抬起头,望着曹晖崇拜道:“一万多流民,十万亩地,而且又组建了超过两千个家庭……老师您做的真好。”
“马屁少拍,小小年纪不学好,有什么话就直说。”曹晖瞪了一眼很像是前世儿子的徒弟。
“嘿嘿嘿,还是您了解我。”杨曲尴尬一笑,摸了摸后脑勺后,问道:“老师,您为什么一定要让这些人组建家庭,甚至重新建立房屋和乡落呢?难道以前的房子不好吗?那些房屋的原住民都已离开,正好充入其中呀,为什么还要新建呢?如此劳民伤财之事,您为什么要……”
“劳民伤财?”曹晖不太敢确定这句话是从自己学生嘴里说出来的。
“对啊,以往的房屋都还有,直接入住不就完了吗?这样一来,也能让那几个显得空空荡荡的乡邻变得热闹起来,您不也一直都在说吗?”杨曲低下了头,有些不敢跟曹晖对视。
看着这个学生,曹晖半晌无言。
“哎!”叹了口气,他才重新望向田野:“这些话,都是谁让你说的,又是谁让你说的,有没有收钱?”
“您,您怎么,您怎么知道?”唰的一下,杨曲脸色变得极为苍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与冲击。
“以你如今的见识,如何能说出这些话呢?”曹晖苦涩一笑,蹲下来认真地看着杨曲:“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这句话一出,杨曲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是伯父让我跟师父您说的,他说都是乡梓恳求,实在无法推脱,父亲说让我自己考虑,母亲说我长大了……”
他不敢撒谎,很是严肃认真地把之前所有的一切都说了一个遍。
最后,他脸色惨白地颤抖道:“师父,我是不是做错了,您,您……”
“放心吧,我还不至于就这么逐你出门庭。”曹晖温柔地摸着杨曲的脑袋,就在后者以为这件事就要过去时,他淡淡地道:“回去自领五军棍,让虎豹骑的人亲自执行。”
“是!”杨曲不敢反抗,现在的他,已经愈发明白了自己眼下的身份到底有多么大的好处,更明白了曹晖对自己有多好,现在他恨只恨被蒙骗了。
是的,他连这件事到底错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便已经相信是自己受到了伯父蒙骗,曹晖是在拯救他。
怎么说呢……
这个时代有很多坏事,但同样也有不少好事,譬如读过书以后,就明白了的一个最基本的道理。
如最简单的:天地君亲师!
亲只代表父母,并不包括伯父、叔父、从父、舅父……等一系列人。
而他的父母显然极为聪明,每次对他说起曹晖,都只有一句话。
“听话,哪怕你师父让你杀了我们!你是我们家的希望所在,切记一定要听话!”
曹晖当然不会让杨曲杀了父母,他对这个学生是会讲道理的。
“知道他为什么要让你这么做吗?”凝望着田野,曹晖拿起了旁边的锄头,准备往地里走去。
“不,不知道。”杨曲连忙抱着一大堆竹简跟上。
“为师就跟你讲讲。”曹晖奋力向下一挥,锄头便狠狠地拉起一大块土:“那些为师口中的贤达们,在乡落里想要影响一个人实在是太简单了,拿你伯父做比,他明明知道未来你只要不犯错,为师就会庇护你到死,哪怕你犯了天大的事情,为师也会死死保护你,所以你的前途是可以期待的,未来最起码也能当一方县君。”
“他就算想不到这一点,难道他还看不到其他人吗?其他人什么样,你伯父心里真的就没有一杆秤吗?”
砰!
继续刨土。
土地被翻过来以后,一朵黄绿色的嫩芽便裸露了出来,它显然正奋力向上,此时却被这一锄头给翻了出来,再也没有机会可以破土而出,只能在一旁慢慢老去、枯萎。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这么做?无可奈何而已!”曹晖把嫩芽拿起来,举在手中,对着天空中的烈日细细观看,“他有你在,尚且无可奈何,你说这些人要是过去了,能怎么办呢?”
烈日下,黄绿色的嫩芽逐渐弯曲,再不复方才的坚挺,一点点变得软弱。
“师父,我听不太懂……”杨曲同样望着那一根嫩苗,小心地问道:“无可奈何又怎么样呢,以前不都是这样吗?”
“是啊,以前都是这样。”杨曲嗤笑一声,扔掉嫩芽的同时,他继续道:“现在的他们,就像是这一根被我随手抛弃的嫩芽一般,可如果我不这么用力地把它刨出来,未来的它,很可能会长成参天大树,影响你我身边,可能会给我们遮风挡雨,但也有可能会为我们引来天雷滚滚。”
“这个我知道,师父您说过的,如果是在下雨天,非要躲雨的话也不能在大树之下,否则雷电落下之时,便会有天威覆灭周围的生灵。”杨曲有些小骄傲地卖弄着。
“嗯,这是最简单的自然知识了。”曹晖笑着摸了摸杨曲的脑袋,“既然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要怎么做呢?只有四个字……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