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生的出手一如既往地快,并且除了快之外,还有无尽的狠毒。
两人前脚还在拱手寒暄,彼此之间一派和睦,只是下一个瞬间,拱手的老生袖口里却骤然飞出了一道银辉,直取向了铁怅的面门——那显然又是一道暗器,老生的拳脚功夫不差,一身内力也浩瀚如海,但他最引以为傲的,却还是他这防不胜防的暗器!
他的一举一动都蕴含着文人墨客的风雅与迂腐,纵使是深知他本性的熟人,偶尔都会被他这虚伪的外表所蒙骗。眼下他这暗箭突施,袭击的对象还是人尽皆知不会武艺的铁怅,就连站在一旁的辛曲与赵霞客都忍不住惊呼一声迈出了脚步,因为她们都不认为铁怅能够从老生的袭击之中幸免于难!
能够幸免于难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便是铁怅能够未卜先知,早就料到了老生出手的时机——因为老生的出手实在是太过突兀,在这样的距离之下,只怕就连武功高强如蔺一笑,也难免在这一记暗器之下全身而退。
所以当他真的就这么闲庭信步地躲过了老生的暗器时,就连老生也愣住了。
“......你接下来要说的应该是,‘一时失手绝非故意’、‘铁大人好功夫老朽佩服’之类的话。”
铁怅的身子从靠在门的左侧换到了右侧,他的脸上依旧带着开心的笑容,那一双细长的眼睛早已弯成了两弯月牙:“反正就算证据确凿,你也绝不会承认刚才那是一次偷袭——甚至若是在下一定要说阁下刚才暗箭伤人的话,只怕阁下反而会满脸冤屈地声称是铁某人冤枉了好人、阁下绝无半点伤人之意,是吧?”
老生的神色微微一凝,忽然微笑道:“铁大人倒像是老朽肚子里的蛔虫。”
“蛔虫倒不至于。”
铁怅从怀里摸出了自己那柄诡异的折扇,笑眯眯地打开了来:“铁某人只是觉得,如果我俩换个位置的话,我应该会这么做。”
沉默。
吃酒斋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只是这份沉默却令人略微有些不安。
赵霞客按着自己那只隐隐有些发麻的手掌,看向铁怅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担忧。
她与铁怅之间的关系并不算熟识,这位八街的新街吏对于她而言远远不如老街吏梅天理那般令人印象深刻。只是这并不代表着她便不将铁怅放在眼里了,事实上她通过各种手段或多或少地调查过铁怅的所作所为——调查出来的结果并不太好,因为这位铁街吏似乎太干净了些。
贪官奸,清官要更奸。
这句话放在戌亥八街里显然不太合适,但却可以换个说法——恶人狠,那么作为维持戌亥八街秩序的街吏,就要更狠。
梅街吏的狠,所有人都有目共睹,那一柄单刀从街头杀到巷尾,杀得整个戌亥八街都没人再敢捋其虎须——十六年前那场恶战,整个戌亥八街都已经打成了那副模样,梅街吏所居住的小院里也依然是一片滴血未染的净土,就连师爷佛爷都刻意避开了他所在的那间小院。
但铁怅不会武功,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他不能靠着手中的兵刃在戌亥八街杀出一片凶名。
所以他的狠,藏在更深处,藏在人心之中。
但问题就在于,不论他把持住戌亥八街的手段到底是什么,就算他是诸葛孔明司马仲达再世,眼下也很难靠着一个脑袋一张嘴从老生的手下幸免于难。
大笑声忽然响了起来,打破了吃酒斋里的沉寂。
不是一声大笑,而是两声。
“想不到,知我懂我者竟是铁大人,这可实在是造化弄人!”
老生忽然叹了口气,竟是垂下了自己的双手,大笑道:“也罢,这么说来,老朽的想法早已被铁大人所洞悉,那也没有必要再在这里装腔作势了。”
“那倒也不然。”
铁怅也大笑着向前走了两步,拱手道:“人算总是不如天算的,说不得阁下骤然便改了想法,认为晚辈还算是一个可造之材,便就此收了对晚辈的杀意呢?”
老生微笑抚须道:“既然你知道老朽是来杀你的,为何还不逃?”
铁怅摇头叹息道:“若是阁下会轻而易举地便让铁某人逃了,那未免也太天方夜谭了些——逃肯定是要逃的,只是怎么逃也得讲究一个章法,是狼狈地逃,还是轻松自如地逃;是趁人不备溜之大吉,还是正大光明地打败你们再逃出生天。”
老生扬了扬眉:“我们?”
铁怅翻了个白眼:“铁某人就算愚如蔺二,也能想到阁下绝不会孤身前来以身犯险。”
老生微微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岔开了话题笑道:“铁大人似乎并不奇怪,老朽到底是如何找到铁大人、又是如何敢这么自信满满地出现在这里的。”
铁怅也沉默了,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老生,忽然沉重地叹了口气。
老生又一次扬了扬眉,他的扬眉代表着征询:“铁大人何故叹息?”
“我叹我把阁下想得太简单了些,也叹自己太过想当然了些。”
铁怅咂了咂嘴,忽然对远处随时随地准备上前救下自己的辛曲招了招手:“那边的大掌柜,给我温一壶酒,要淡一点的酒,太烈的可能会影响到我待会儿跑路。”
辛曲微微一愣,微怒道:“阿怅,你——”
“行了,你若还是这里的掌柜,那就赶紧替我这个客官温酒!”
铁怅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旋即又重新将头转向了老生的方向,苦笑道:“这店的掌柜好生怠慢,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