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悲秋?”
蔺一笑微微一愣,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少年:“辛词,辛悲秋是?......”
“正是亡父名讳。”
那少年切肉的动作微微一顿,面色平静地拱手道:“晚辈当时尚且还在襁褓之中,辛曲那时也才八岁。听辛曲说,那时戌亥盟的贼人已经急红了眼,杀到了吃酒斋门前准备一把火烧死屋中的所有人——若非那时梅街吏出八刀斩八人,只怕晚辈眼下已经不在这里了。”
“辛悲秋是条汉子,只可惜......唉。”
龙擒虎微微摇头,继续道:“那一战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比如我,我当时随着师爷他们一道杀入了戌亥盟的老巢之中,当时师爷救了我的性命,因此姓龙的此生都只会跟随着师爷一人;比如褚老三,褚老三原本其实是戌亥盟的一员;比如辛词辛曲,他们是那场恶战之中无数家破人亡的八街人的一个缩影——再比如,骆轻侯。”
总算是提到了骆轻侯的名字,这让一肚子疑问的蔺一笑顿时精神一振,压低声音道:“说了那么多,总算是提到这厮了。我一直很好奇,为何那姓骆的总是像个疯子一般,到底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幅模样?”
“骆轻侯的双亲,死在了后来的‘清算’之中。”
龙擒虎又一次为自己倒上了酒,慢慢地道:“戌亥盟毕竟是八街的老牌势力,其人脉错综复杂,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单纯是打散他们还并不足够,因为他们很快便会死灰复燃。在那样的情况之下,有人提出了将戌亥盟的主要成员全部斩杀尽殆的提议,甚至不止是戌亥盟的主要成员,就连他们的妻儿也一个都不能放过。”
铁怅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提议可太戌亥八街了些。”
“不错,这的确是戌亥八街的风格,斩草当除根,除恶当务尽。鸡犬不留这种词在这里从来不是夸张句,而是确切的现实。”
龙擒虎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苦涩:“其实我不喜欢这种做法。”
蔺一笑安慰性地拍了拍龙擒虎的肩膀:“现实很残酷,由不得你——不过这提议是谁提出来的?难道说这话的人便是老生?”
龙擒虎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怪异,他看了看铁怅,忽然怪笑道:“老生、师爷、佛爷之中,有一位提出了这个提议,一位赞同了这个提议,一位反对这个提议,你觉得这三位分别是谁?”
蔺一笑挠了挠头,试探性地道:“老生提出来的这提议,师爷赞成了,反对的那人应当是佛爷吧?——好,我知道我说错了。”
他最后的那句话成功地让身边的两人齐齐收回了自己古怪的目光,铁怅摇了摇头,同样为自己到了一杯酒,轻声道:“这提议只有一个人能说得出口,师老赌棍没有那么重的杀心,而老生则还没有狠辣到这个程度。”
蔺一笑微微一愣,旋即张大了嘴:“难道说,是佛爷提议杀死所有人的?”
“有什么值得意外的吗?”
龙擒虎的目光之中闪过了一丝畏惧,强笑道:“老和尚到底吃不吃人都没有一个确切的定论,他说他不吃人,但大自在寺吃人的传闻可是人证物证俱在。你指望一个吃人的妖僧心存怜悯之意,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些。”
蔺一笑咽了口唾沫:“如此说来,骆轻侯的双亲,理论上来说是被佛爷杀的?”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但实际上来说不是。”
龙擒虎叹息一声:“归根结底当然是佛爷杀死了他的双亲,但实际上当时动手的却另有其人——骆轻侯原本也应该死在那一年,只是他的双亲用自己的命换来了他的命,这才让他活到了现在。”
他微微顿了顿,低着头神色复杂地道:“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双亲死在了自己眼前,死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他‘一定要活得开心’。”
“——一定要活得开心?”
蔺一笑揉了揉眉心,喃喃道:“原来如此,他——的确活得很开心。”
“龙二哥。”
铁怅忽然轻轻地咳了咳,将目光投向了龙擒虎:“这话当然不是骆轻侯告诉你的。”
“当然不是。”
龙擒虎长叹道:“因为我当时也在场——当时逼死他双亲的人,就是褚老三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