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张过期的早会例行资料,并无什么特别。只是在纸的背面仿佛还有字迹,柏尘翻过来,上面是一首李清照的词: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然后词的下面是好多行柏尘的名字,一个字紧挨着一个字,一个字比一个字写的还用力。最后的几个字因为用力太深居然划破了纸面。柏尘就这样呆怔在原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了一下,然后从那个细微如针的破口开始蔓延出越来越大的缝隙,有些滚烫的东西从缝隙里流了进去,慢慢渗进了血液里。
耳边响起细细的鞋跟敲打地面的声音,柏尘抬头,耿茉拿着一个水杯站在门口。她看着他,眼睛里幽暗迷离,眉宇间有抹淡淡的愁思。然后她看到了他手里的那张写满了他名字的资料,原本勉强维持平静的脸瞬间苍白,扶着门框,那幽暗的眼里迅速冲进了水雾,细细的牙齿重重的咬在嘴唇上,很快渗出了血丝。
“耿茉。”柏尘迟疑的叫她的名字,脚下寸步难移。
耿茉却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痛般转身就想跑,可是手里的水杯却在惊跳间摔了个粉碎。细腻的白瓷在与地面接触的同时,发出清脆的破碎声。下意识的弯下身子,耿茉要收拾一地的破碎,手指却被一片碎裂的细瓷划出了一条伤口,本能的,耿茉缩了下手,可是红色的液体还是自伤口处流了出来。
柏尘再也控制不住,一个箭步上前,轻轻使力已把耿茉拉进了怀里,嘴唇迅速压在那伤口上吮去涌出的红色。然后带着血的味道,他的唇压在了她的唇上。
他吻了她,很轻很细腻,带着压抑带着珍惜。
庞雅睫的名字没有作用,婚姻的承诺如风吹云散。柏尘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如此强烈的感情,柏尘从来不知道原来爱情是不能用理智来束缚的。
“耿茉……”他轻轻的喊着,原来用爱情的声音喊她的名字是如此美妙。
“柏先生……”她虚弱的回应着,仿若梦呓,仿若深秋足下那轻轻粉碎的枫香在呻吟。
然后柏尘加深了这个吻,仿佛在告诉她也在告诉自己这并不是梦境。
她的嘴里有爱情那咸咸的味道,也有万般柔情,千缕蜜意。
许久,他们都拥在一起,耿茉的头被紧紧压在他胸口跳动的节奏上。
“我们不该……”耿茉叹息。眼泪烫透衬衣,压在他的心脏上。
柏尘无语,他知道他在做什么,也知道这不应该。可是紧紧锁在怀抱里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开。
“你和庞秀要结婚了……”她提醒他。声音很轻,却如芒刺在背。
他搂住她的手臂开始僵硬,爱情可以一时冲动,可是道德不可以永无止境的冲动下去。
她推开了他的怀抱,慢慢蹲下了身子,垂下头,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却看到那滴落在碎裂白瓷上的水滴,一滴一滴,敲在白瓷上也敲在柏尘的心上。
重重的酸楚沉沉的压在喉间,柏尘说不出一个字,紧紧的盯着脚边那隐隐抽动的双肩,他只能任酸楚自喉间顺着血液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
自那天以后,很明显的柏尘发现耿茉开始躲他。就算站在自己面前不得不汇报一些情况,她也是僵硬的、机械的。眼睛永远不与自己的相遇,脸庞能垂多低就有多低。
而他因为面对棘手的婚姻问题,无法给她任何承诺,所以也不知道用怎样的态度去继续面对她。
他和她暧昧在尴尬的僵局里。
很快耿茉在“柏氏”已经满两个月了,早上开完了早会,柏尘就照例在办公室签署耿茉递上一份份文件。而耿茉很尽职的在一旁解释着文件的大体内容。
终于签完了。
柏尘深深的吸气,他看着低垂着螓首的耿茉,心又开始疼痛,见得到她,可是又咫尺天涯。这感觉快要逼疯他了。
“耿茉……”他喊她的名字,想说些什么,却被耿茉从文件夹下递出的辞职信震在了当场,再也说不出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