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闲谈一会,烟老爷子让所有人都去邻间等候,堂内只剩下李彦和烟老爷子俩人。
“去过开封府了?”老爷子拨弄一下桌子上的熏香道。
李彦恭敬回道:“是的。”
“用刑了?”
“没有,只是被绳索勒到皮肉,上过药,已经没事了。”李彦如实道。
老爷子点点头,突然眯起眼睛道:“李小子,你和爷爷说实话,你到底属于哪派?”
“什么哪派?”李彦疑惑道。
烟老爷子用一双鹰眼紧紧的盯着李彦,俩条花白的剑眉也竖立起来,堂内的气氛登时变得凝重。
“王辅要置你于死地,想来你应该是蔡党成员,可你今日有难,蔡党毫无作为,却是皇城司出面解救,老爷子我百思不得其解。”
李彦眨了眨眼睛,心道:蔡党应该是蔡京,皇城司是什么?是最后上堂来的那位公子哥吗?
他不禁暗自好笑,你老头子不知道的,我小头子也不知啊。
见李彦不说话,烟老爷子微微一笑,道:“其实这种隐秘的事,确实不好对旁人讲,但是,小子!”突然提高嗓音道:
“不管是娶我孙女,还是入赘烟家,打今儿起,你算是与烟家同命相连了,知道什么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为了一大家子人,老头子不得不慎重啊。”
李彦看其真诚的表情,深受感动,知道老爷子已经接受他了,无论是用词还是语气,皆有敞开心扉的意思,这绝不是一场攻于心计的谈话。
“爷爷,小子绝不瞒您,我实在不知,若说我是蔡党,可能勉强算是,毕竟我能来京都,是依仗童贯和蔡京的帮助,至于王辅和什么皇城司,却是没有一丝交集。”
烟老爷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好吧,这里面的事儿,老头子再琢磨琢磨,不过……你小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进入官场哪行啊……”
顿了顿又道:“这样吧,反正这些日子你也无事可做,每天酉时到这佛堂来,老头子给你讲讲朝廷里的事。”
李彦立即站起身,深鞠一躬,道:“能得到您指点,真是晚辈的幸运。”
想这个鱼龙混杂,派系林立的朝堂上混出名堂,若凭他李彦自己摸索,绝对困难重重,每走一步,都会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此时,能有一位资历深,阅历广的人愿意倾囊相授,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李彦相信,这老爷子一言,就能胜过自己摸索半载。
生活中有些事常常也是如此,看似扑朔迷离,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的事,也许在别人眼里,只是一层薄纸,他随手帮你捅一下,便够你参悟好久,这就是所谓的贵人。
烟老爷子对李彦的态度很是满意,对堂外侯着的老奴道:“请高僧来。”
老奴应了声转身离开。
只抿口茶的工夫,一位胖大的秃头和尚口喧佛号走了进来,先向烟老爷子施以佛礼,而后笑眯眯对李彦道:
“李大善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李彦惊诧的站起身道:“释明辨!”
原来,这和尚正是当初为范二治伤,后来被老道士用“秃尾狗”给挤兑走的那名辽地老僧,没想到世界这么小,竟能在烟家深宅里相遇,这也太巧了吧。
“阿弥陀佛,李大善人神采尤胜往昔,隐有腾龙之势,此番来京必会有大作为啊。”老和尚诚恳道。
李彦不由得在心里又将他和老道士做个对比,评来评去,最后认为俩人难分伯仲。
皆有一条伶俐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人不鬼说胡话,总之就是,怎么讨喜怎么说。
“借大师吉言,希望如此罢。”李彦笑道。
烟老爷子招呼他们二人坐下,捋着胡子道:“有大师这句话,老叟就放心了。想来若不是大师点拨,梦儿丫头也找不到如此合心意的佳婿,大师对我烟家有恩啊。”
老和尚推却道:“不敢,不敢,事由因而起,亦由果而圆,老衲不过是因果之间的一粟芥子罢了。”
听完二人对话,李彦这才恍悟,原来烟七带着九娘去阳谷县是受老爷子的指令,而老爷子则是信了这老和尚的话,这老和尚能送给自己一位白富美,是因为吃了自己几天大锅饭……
妈耶,这绕来绕去的……难怪和尚说是因果关系,这么想来,还挺有道理的。
但总之,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应该感谢和尚才是,更进一步证明,李彦命中注定与光头有缘。
不多时,烟九娘从绿植后面钻出,调皮道:“爷爷,大师,素斋已准备好了,请过去用餐吧。”
烟老爷子矫装怒容道:“明儿个我便让人把那盆景挪了,瞧你还怎么偷听。”
烟九娘走至老爷子近前,搀扶其往外走,伶俐道:“行行行,您这句话都说了十年啦。”
李彦与老僧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露出难以琢磨的光芒,似乎心有灵犀一般,皆伸手做出请的手势,而后,会心一笑,并肩向堂外走去。
……
吃罢饭,天以黑透,李彦询问一小厮得知,原来已近亥时,也就是二十一点。
他突然想起李瓶儿来,平日里这个时间早已与其在床上轻语缠绵,而今日从府衙脱身,便直接来到烟府,正妮子为自己哭的晕厥过去,此时又被孤零零丢在钱庄,以她多愁伤感的性子,怕是又在凄凄凉凉惨惨戚戚,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
但,瞧了眼身旁久别重逢的九娘,怎么好意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