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是跟与蟋蟀公子霍坛分到一起的,他们手底下安排着三十个泼皮还有青壮,三十二个人分列在道路两旁,昂首挺胸,站得笔直如松倒也有了几分朝廷的威严。
薛青阳走在街道的正中间,左右看看,将卖相最佳的林啸还有霍坛摆在了街道最外面,两人家底都很好,面相白净,比一般人家面黄肌瘦顺眼太多了,放在街道外面最能体现锦衣卫的精神面貌。
待薛青阳刚一走,本来站得笔直如松树的众人马上就变了样子,上官来巡视算起来只是薛青阳一人的事情,集体荣誉感这样的东西在玉山百户所是完全不存在的。
“啸哥,该歇就歇,待会儿上官来了肯定是会有亲兵开道的,一老远就能听见动静,到时候再站也不迟。”
林啸点点头,将木刀垫在地上一屁股直接坐到霍坛旁边,问道:“之前有上官来也是这个阵仗?”
“不应该啊,上次十四卫的千户大人来了都不见有这么夸张,难道这次是指挥使大人来了?”
林啸撇撇嘴,“管他娘的,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倒是叫这么多人来了我们给得起钱吗?”算半个锦衣卫的泼皮加起来也没有五十个,也就是说剩下的都是雇来的,林啸极其怀疑请这么多群演下个月的例钱还发不发得出来。
霍坛凑到林啸跟前,悄声道:“这你就不懂了,这次要是办的好可以去户部说明缘由,就说接待了某某上官让拨点钱,一般都是能通过的,搞不好还能小赚一笔呢。”
“这是官场的规矩,你不懂也正常。”
林啸:“……”他爹怕是个假的户部侍郎。
户部虽然一直就钱粮这些东西跟各部扯皮,不过都是出来当官的,想要往上爬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巴结上官,可是就像玉山百户这样的薪俸都勉强的肯定是没足够的钱巴结上官的。
挡人升官发财无异于杀人父母,所以户部也不敢逼得太严,每次接待上官之后还是会发点补贴,算是对拖欠补给的一点小补偿。
已经是过了正午了,等了一个多时辰了也没见个人过来,今天锦衣卫摆出这么大阵仗外人还以为是有重大的公务要处理,一个个都避过了这三条街,街上的居民们也将门窗关紧了,不敢出门。
林啸跟霍坛两个瘫坐在地上,要是薛青阳看到这一幕非得给他们一人一脚。
“啸哥再给我讲讲蟋蟀的颜色讲究呗,小弟我没记住啊。”
“讲个屁,这狗日的上官到底什么时候来,老子屁股都要坐出茧子了。”
两个人已经坐在台阶上一个多时辰了,虽然天气也不算热,不过坐在太阳底下一个多时辰了怎么着也不会好受。那三十个人有的蹲在地上,有的直接躺下了,胆子大的那一批已经直接跑了,一些游手好闲之辈怎么可能老实站一个多时辰,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鬼混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跑了过来,林啸定睛一看居然是林政。
“政叔???”
林啸赶忙站了起来,将绣春刀别好,还整理了有些宽大的飞鱼服,他不是怕林政他就怕林正祥也跟着一起来了。
“少爷,老爷没来,就我一个。”
林啸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政叔你早说啊!”
看着林啸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林政没有劝告,只是将林啸叫到了一边,“少爷,我今天来是有事要给你讲的。”
“什么事,你说吧。”
“老爷找了份新差事,去教一个故交好友的孩子读书,今晚上我跟老爷就不回来了。”
“教书还能晚上教?”倒不是林啸怀疑自己老爹去做些龌龊的事情,这些年来林正祥不近女色一直未娶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不过这大晚上的教人读书林啸第一反应就是这书他正经吗?
林政面上有些不悦:“少爷啊,老爷昨晚上不就给你了他要教人科举吗,他们白天去国子监上课晚上去听老爷教学有什么问题吗?”
林啸想了下好像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只是本能的觉得好像哪里有什么不对。
“好了,我知道了,下次也不用这么麻烦了留个字条也就行了。”
林政点点头,转身走了,跑到林啸看不到的地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呼,差点就被问住了。”
他又走了几步,来到了一架富丽堂皇的马车面前,左右观望发现没人之后才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马车内部很是宽阔,角落里摆着鎏金三足鼎式小香炉,散发着阵阵幽香,还有一个清秀婢女跪坐在黄花梨木的案几边小心烹煮着茶汤,林正祥坐在最里面,轻嗅着茶杯里的香味,满脸的陶醉之色。
见林政走了进来,他放下了茶杯问道:“那逆子在干什么?”
“回老爷的话,少爷跟朋友坐在台阶上,咒骂着上官……”
“哼!”林正祥冷哼一声,“本以为学好了还是烂泥扶不上墙,就一个多时辰就这副鬼样,以后还能指望他干个什么?”
“少爷也只是年轻气盛,活泼的性子耐不住等待也很正常。”
林正祥摆摆手,“算了,不说了,准备走了!”
“再说下去非得气死老子。”
过了一会儿马车开动,坐在里面的两个老男人的眼中竟然还带了点期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