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庄园里各方进入正轨,马修终于不用再去处处操心,他可以将所有精力回缩,投入到他最感兴趣的东西上。
对马修来说,他最核心的竞争力是聆听者这个身份。与低语者建立联系,担任起培育低语幼体的职责,同时也获得了低语者庞大的数据情报网自称。
能够转生到罗斯特大陆的世界,也拜低语者所赐。
正常的聆听者轨迹应该是如铁匠那样,充分利用低语者本身的“生长树”,选择最适合的进化路线,然后一路不断投入资源到低语者身上,它成熟壮大的同时,自己也获得了其不可思议的能力。
听起来,这是非常不得了的机遇。
有一个具有无限可能的魔灵辅助,还有什么不满意?当然是砸锅卖铁偷马车也要养大它,聆听者恨不得抽自己的血把它给拉扯大。
可马修在格雷戈里事件后就立即清醒过来。
不对,不对。
包括铁匠在内,可能很多聆听者都将事实给搞错了。
低语者不是聆听者的辅助,相反,聆听者才是低语者的工具人。
聆听者要保护好低语者,同时给予它需要的各种材料,不论如何昂贵,但凡能够让它更进一步的东西,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去夺取。
低语者需要大量的魔术、精神类原料,而且随着成熟度增加,对养分的需求也呈几何倍增长,从量到质,普通养料到一定阶段就基本失效了。
聆听者不得不到处寻找高级的养料,用来满足需求越来越高阶的低语者,等待它给予更好的回报……这个过程不断循环往复。
隐秘的强大力量令聆听者沉溺其中,他得尽量隐藏自我,生活的一切目的都围绕着低语者,就像是一个忠诚勤勉的保姆。
两者的关系如蜜蜂和花朵,看起来像是蜜蜂在采蜜,其实不过是花寻找繁衍交配而设下的陷阱,让蜜蜂为了一点花蜜就不断成日繁忙,至死方休。
想通这一点后,马修只觉得有一层无形枷锁卡住自己的脖子,所以他将低语幼体搁置了一段时间,就是在思考如何应对。
经历了剑徒求助和捕获弓使后,马修脑子里模糊的思路终于成型。
要跳出这个怪圈,必须转换方向。
变被动为主动!
从工具人变成使用工具的人。
众所周知,要搞清楚一个单位的机制最直接的就是查看它体内的信息代码,所以马修和吉赛尔一起,开始对低语者进行解剖研究。
他的低语幼体有5枚低语果,除去留下和铁匠通话的那1枚之外,剩下4枚都可以用来接入魔术回路做尝试。
得益于血螅这位寄生改造专家,马修才能做出这个转型。
不管低语者来历如何,马修手里的依旧只是一个幼年体。
他摘下了一枚低语果,命令血螅连接其中的魔术回路,同步意识湍流――外面的剑徒还算秩序稳定,没有血螅控制倒也不用担心。
第一次接入,马修直接被里面海量汹涌的意识湍流给冲得两眼一黑,躺在地下室里晕了一整天。
第二次接入,马修终于勉强稳住了意识湍流,一点一点涌入了庞大繁杂的信息流里。
……
他很难描述与低语者意识湍流同步的那种感觉,仿佛浑身每一个细胞都被看不见的眼睛凝视,最不为人知的隐秘都被洞穿。
整个人仿佛被固定在手术台上,成百上千的强光灯照射下无从躲避,让人涌起久远时代就留在身体里的恐惧和不安。
被凝视的同时,马修也回望那繁星一样闪烁着的白光。
他看到了比罗斯特大陆既有记载还要久远的以前,那是星辰都还黯淡的黑暗史前时期,那是一个混乱与暴虐交织的时代,世界上的一切秩序都还未曾开启,所有新生与消亡都被阻断在某个节点里,它们不分彼此。
直到某一个时刻,过去和未来开始流动,于是凝固的都被融化,混乱彼此吸引形成毁灭的漩涡,疯狂的都被收敛,狂暴又无处安放的力量分化运转,变成了稳定的支撑。
庞大信息流从眼前冲涌而过,但马修一个都记不住,他稍微想要去记忆,就会受到一种恐惧的惩戒。
仿佛这原本就不该属于他窥探的地带,背后潜伏着难以言喻的隐秘诅咒。
不可以被记住,不能被带走,不可在脑中回溯,这里的一切都只能停留在此。
马修收回了自己狂妄的yù_wàng。
他重新审视自身,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光点内,四周都是如他一般的同类,无数个光点组成了一副异常奇特的景象。
无法计算数量的庞大光点群被某种扭力牵引,形成一个难以看到边域的纤维状结构,这光状物在缓慢运动,无数纤维都仿佛置身于一种看不见的流体里,不断变换方向。
这幅情景让马修想到了宇宙中某些超星系团,都同样有一种介于生物和数学之间的复杂之美,难以衡量,不可触碰。
不同之处在于,他眼下属于其中的一部分,虽然是微不足道的基础单位之一,但马修天然就在“低语者光流”之中。
他发现想要从一个光点移动到另一个光点是很困难的,但沿着主脉,朝向下沉的核心密集处是可以缓慢做到的。
不过这个过程非常艰难,血螅灵魂里都在战栗,仿佛随时都会崩碎成无意识的能量体。
马修不得不小心翼翼控制着平衡。
很快他就从中强行断开了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