唏嘘回到家中,章朗先去最里面的房舍内看了看外祖章震,躺在一张竹制躺椅上的老人,面容憔悴,脊背佝偻,正迷迷瞪瞪的长大嘴巴打着呼噜,偶尔醒来看向一旁的章朗,也无情绪波动,稍微调整睡姿,继续酣睡。
认真看去会发现其腰间还被绑着一条拇指粗细的麻绳,不让其随意起来。一年多前,外祖又大病一场后,已经完全糊涂,大部分时候连章朗都不认得,稍有清醒也只是不停念叨章朗的总总劣迹,无法正常沟通交流,生命中似乎少有留念的美好时光。王氏更是不堪其烦,盼着老头子早点死后,好改嫁他人,要不是有章朗如今的武力震慑,可能外祖早就被姐弟谋害而死,家产被占。
章朗知道光震慑姐弟没用,也与两人谈妥,只要两人细心照料外祖,让外祖走的安详,这间制酒作坊可以送给姐弟,也彻底断了姐弟谋害外祖的想法,这点产业迟早都是她们的,不必再行险。这件作坊的第一继承权当然是章朗,章朗现在修道稍有所成,已然看不上这间普通的酒坊,章朗以后混的再不济,也会在百草堂内成家立业,这件房子送给两人换取外祖稍显凄惨,但残存少许温情的夕阳岁月,章朗认为值得。
只是姐弟俩并不是值得托付之人,章震糊涂后,不能监督两人制酒,姐弟两的人品又有碍,多次在酒水中参水,以次充好,导致本来不多的熟客都不来打酒了,只能做些贪慕便宜的投机生意,章震晚年成的这门亲,从结果上看让其晚节不保,也该有此状。
酒坊在两人的经营下只能勉强度日,家中的物件也被变卖的所剩无几,或被姐弟偷偷带回娘家,章朗每日又要忙着自己的事,在修道的路上挣扎求存,并无精力与姐弟俩周旋,只要外祖每日有顿吃食,卫生有人打理,也顾不上太多,只能每日见这个受自己连累的老人一日日老去,却束手无策。
章朗并未马上去睡,而是拿起从吴先生处借来的游记闲书看了起来,室内不用点灯,章朗的双眼陡然发亮,宛如漆黑的月色下两颗璀璨的宝珠,自生光彩,书中的字迹自然映入眼内,这也是章朗养气小成后,得到的一项天赋能力,黑暗视野,章朗自己猜测这算是本命中的莽牯朱蛤,对自己多年来深受其害的回馈。
这些书并不是圣贤文章,杂乱记录着一些随笔故事和风土人情,章朗开智较晚,却不敢荒废时光,对于人情事故的理解,除了吴先生、崔师母的教导,这些故事则是极大的补充。
书中曾讲到年轻的明心道人与禅宗大能慧能祖师论道,此事距今已有三百多年,当时益州之人都觉佛教出身夷狄,不及道法高贵,无人参佛,两位大能初见本是剑拔弩张,一番斗法与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中,都领会到各自思想中的大智慧,逐而彼此放下芥蒂,于冰原顶峰论道三载,百年后双双成就元神,至此益州之地也传佛法。
崔师母的卧室内就有佛像,乃是信佛之人。
这种故事最是容易让少年对修道一事心生向往,发奋图强。
但少年最爱看得还是有关男女的爱情故事,书作者似乎见多识广,却博闻强记,其间居然偶有插入两位大能涉及姻缘的讨论,最是吸引懵懂的章朗。
明心道人言姻缘的关键在于“求”之一字,明心道人自小家中就安排了亲事,可对象并不是他所爱,两人一直相敬如宾,求得子婿;又遇到红颜自己,相伴短暂,却求得激情感动;妾氏奉承终身,求得血脉拓展,天道酬勤,且不可瞻前顾后不知所求。
而慧能禅师对姻缘的看法是缘聚缘散,无论哪种姻缘的结合都是缘分,缘尽也无需再强求弥补,关键是看缘分中积聚的恩情,有恩无论聚散都能得善果,反之因爱积怨,所得恶果害人害己。
两人对姻缘的看法都有很深的道理,章朗还不能完全领会,却知道与盈盈姐姐的缘分很浅,若自己不争取则开始的机缘都没有,如今的境况更附和明心道人的思想,当然其中也还有另外的缘由。
章朗之所以认准了盈盈姐姐,并非是生来有多爱的情种,而是因为崔师母,章朗对人的感觉并不靠视觉,而主要靠嗅觉,崔师母是章朗见过的人中,身上味道最好闻之人,温馨善良、舒适逾悦、坚韧内秀、知书达理,比起家中的王氏和自己的后母不知要强多少,甚至比章朗在百草堂见过的很多修道女子都要好闻太多,而盈盈姐姐身上继承了很多崔师母的味道,加上初识姻缘,才会让章朗产生如此强烈的念头。
每天晚上与崔师母相处的这段时间,是一天当中章朗最放松之时,章朗从未感受到过崔师母嫌弃自己的身世和外貌,只有人与人相处时正常的交互往来,尽显人性之美。
而每日看这些则是最惬意的时候,借此了解着人到底是怎样的,自己是怎样的!所以章朗晚上的精神远比白日亢奋,每日早晨课间修炼也养成了习惯。
受这些书籍影响,章朗对于自己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