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素是认真的,她是真的会去找苏子期说这件事,并且极力脱掉铁鞋大盗马甲的年度反侦察大戏,此后还宋大夫真身,让师父的旧友生活在阳光下。
虽然不是说宋大夫现在正在经历什么铁窗泪的痛苦,但遭遇鸠占鹊巢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尤其宋大夫还是喜鹊那一方的,这么多年来除了一个姓氏,什么也不敢透露,什么也不敢留下。
十几年前,这只善良的“喜鹊”也是很有胆色的,风风火火义气凌霄,还爱帮助一些眼前看见的人,就算是江湖人也一样,只要在宋大夫面前他就不会坐视不管。
所以淮右布衣,从仵作家族出来的名医无意之中也救过铁鞋大盗,一个杀人如麻,盗取无数奇珍异宝的大盗。
出身毒龙岛的人,不仅动手十分狠辣,同样也精通毒术,花七公子为什么成了盲人?很多人都以为是天生,以为是意外,谁知道里面有铁鞋大盗(1)的缘故呢?
宋大夫愁眉苦脸的,时不时长吁短叹几声,当年把铁鞋那条快要废掉的腿治好,他什么都没得到。
本来就没有想得到什么,但这不代表他宋问草愿意做东郭先生,愿意被夺走一切,差点连命都保不住。
——不,要是没有毒手药王,没有程灵素的师父,他最好的朋友舍命相救,宋大夫这条老命已经被铁鞋大盗夺走了。
天哪,想想那时候他们真是使了浑身解数来对付凶残的江湖大盗,在这以后宋大夫再不想给人治腿了,正骨也不想。
只要是江湖人的伤,他都不爱看了,或者治疗时极其有负担,根本发挥不了正常的水平。
宋大夫越想越不对,秉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态度,他严肃地朝程灵素问道:“无嗔和尚的性子我比谁都清楚,我比石万嗔那家伙和他都要好。”
“他答应过不说就是不会说,你肯定知道我这个人,但绝不会知道这种麻烦事的。丫头,你确实很聪明呀,但机灵劲不该费在这种地方。”
程灵素的神情平静,即使宋大夫已经猜到了什么,没错,她的确是靠风雨楼的一些情报,加上师父曾经语焉不详的几句话就猜到这位长辈的往事。
不过,她并不打算承认什么,“伯伯,不管师父是怎么让我知道的,你都需要解决这件事了。我想伯伯这样的人,肯定不想让铁鞋大盗顶着你的身份,一直做些不该做的事。”
宋大夫怒了,老者那种混浊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让人觉得要蹦出眼眶了,目眦欲裂。
他用手指胡乱指着程灵素,“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铁鞋如今是什么地位,咱们是什么地位?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面对的仇敌还是一个绝顶高手!”
少女遥遥立在哪外清冷,“我想铁鞋并没有伯伯想的那么高手。”宋大夫立时接口道:“对于咱们两已经足够高,只要——”
“只要苏公子比他强就行了,”少女面不改色地打断了他,又说道:“只要简单的一招半式,咱们这条命就没了,我明白。”
“但咱们背后的势力比铁鞋强,伯伯,就这么简单。”
宋大夫佝偻着脊背,此刻显得有些苍老,“回春堂的势力也不小,但我依然不敢寻求什么,保留自己真实的姓氏,已经是我做过最大胆的事了。”
“这里的医生实在太多了,我只是恰巧救的人多一些。丫头,你在风雨楼有些地位,或许也挺受掌权者的看重。”
程灵素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她自己真的有那种份量吗?能够让风雨楼耗费人力物力,甚至要对上一方豪强的份量。
然而她面不改色,甚至还自在地笑了一下,“所以我们需要一起去做一件事,这样伯伯就更容易能借势。”
“有强大的第三方介入,就能查出铁鞋的破绽,这样也不一定会对上什么大势力,不是吗?”
宋大夫扶着额头,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好吧,你怎么知道苏楼主肯帮我,现在可是有很多事情办完就翻脸不认人的情况。”
程灵素依然是又乖巧,又温柔的样子,只是她笑的样子显得平静而惘然,“他不会是那种人的。我和他说这件事,他会听的。”
但她用那种很确定的态度,自信大方。
宋大夫也不由笑了,他脑海中重新浮现了少年时莽撞义气的种种事,还有从前与青梅竹马在乡间的欢笑。
无嗔和尚家的小丫头也到这个年纪了。
“你倒是很相信苏楼主,我也有点好奇他是怎么让你这么有把握得了。”宋大夫哑然失笑。
少女道:“伯伯是答应了?”
宋大夫摊开双手,“你说呢,我可是把对你师父的信任都算上了。”
少女的神情很放松,“好,那伯伯等我的消息就好,总要准备一下。”
宋大夫道:“记得给自己煮点汤药就好了。”
“一定,伯伯也注意身体,等着重出江湖。”
程灵素确实很疲惫,但这是ròu_tǐ上的,她感到脑袋闷闷得疼,总蒙着些什么似的。
但神志仍是很清醒,理智得应对一切,每一步看起来都是那么沉稳,只有她自己知道踩下去是虚的。
走到回廊下,因为猛烈的阳光,程灵素眼前一花,脚步稍微错开,身形有些不稳,所幸——
有个人扶了她一下,让她站稳了。
同时,一股香味便萦绕在她的口鼻间,淡雅清幽,甜美难言,是介于兰桂之间的香味,其中还隐隐有种令人舒适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