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正是阴生阳衰之时。
热得发白的日头高高的在头顶上肆虐,睥睨着幽幽山谷之中的村庄,却没能将每一寸土地都照得明亮,村子里临近山坡石壁下的一口大水塘,池水也不再清凉,干渴的蜻蜓无精打采的,在水面上荡起一阵刺眼的白光。
安家在附近山坡上的鸟儿在此时也闭了嘴,躲在茂密山林的幽暗之中偷闲,虽然有斗笠和粗糙的麻布在头顶上遮挡着,可在毒辣的阳光下村民们也已经有些急躁。
“道长,你看大伙都同意了,您就快开始作法吧!”
“老道长慈悲,请快些,我们还要赶着下地去呢。”
“下地下地!你有心思我可没心思!”
人群中你一嘴我一嘴的,七零八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头上带了个斗笠韩元恺正站在村民后头看着,被法坛上的两人搞的云里雾里的,也不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了,似乎与自己先前猜的不一样,不由得心中嘀咕道:“难不成是我电视剧瞧多了?他们不会真要拿女子献出去吧?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来一出落花洞女?”
想到此处,韩元恺顿时有些担忧地往旁边瞥了眼,见扯着江二手臂不放的江翠翠,一脸的慌乱,如遇猎狗而受惊的野兔一般,双眼直直的望着前方,头上虽然带了个帷帽,可脸上却也好似被毒日头晒到了一般,红彤彤的。
正看着时,韩元恺忽然听到后边有人谈起跟面前之事相关的话,便继续歪着脑袋不动,耳朵竖起仔细听着,眼睛余光也随着往后头瞧去。
“真邪乎!听说前阵子在上杆坡死了不少人,本来我还以为是谣传,会不会是跟这件事有关系?”
“什么事,二驴子,快给哥几个说道说道。”
“听好了,这可是我前两日路过上杆坡讨水喝时听来的,那老汉跟我说,他们村里有个穷汉子没婆娘天天起得早,五更刚过半就赶着黑下地去,走到半道忽然瞧见远处山谷里边有火光冒出,他还以为是林子里走了水,这人生性胆小谨慎,幸好没有乱喊乱叫的,悄悄摸过去一看!嘿……”
“怎么?快说,别卖关子,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大晚上的,竟有几个人在烧死尸,个个带着兵刃,瞧着还是几个练把式!”
“还好没有闹出动静来,指定是几个山匪截杀了几个行脚商人,这也是我跑来商行给人家做马夫的缘故,再走下去哪天就得把命交待了,这世道!”
“嗬!你要说是山匪越货杀人吧,哪有还给处理尸体的,要不不杀,要灭口一刀子下去走人,深更半夜也没人看见,乱七八糟的,我看更像妖修夺人魂魄,反正众说纷纭传得挺邪乎的。”
“我看八成是了,听说这村子还有血手印,真邪乎!”
“可不是咋的!要不是有这高道在此作法,我才不敢在这多待片刻嘞!”
那道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许久不见挪开,心乱如麻的江翠翠眉头皱得更深了,脸却止不住的越发红了起来,拽着衣袖的手顿时下意识的紧了些。
听得入神的韩元恺一脸困惑,不太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正待再听时,忽然只听得旁边响起一声咳嗽,韩元恺这才察觉到生了误会,江翠翠的脸更红了,场面一时间很是尴尬,他慌忙收回了目光。
瞥见江二脸色有些不渝,韩元恺也没法子辩解,刚想趁着村民商议未完,再听后边那几人说话,却见村中当家的男人基本都举了手,那几人也立时闭口不言,没了声音。
韩元恺回过头去瞥了眼,见他们衣着打扮像是商队的几个车夫,正猫着身子蹲在马车辕子上,手里边还拿着把破葵扇“呼呼”地摇着,其他七八辆马车上也大都似这般猫着几个汉子,都睁着眼睛好整以暇的望着法坛上边,见韩元恺回头看来,有几个汉子还对他咧嘴一笑点头示好,露出一口黄黄的大板牙来。
对这些扯闲的车夫也报以一笑,韩元恺忽然后背一寒!
似乎有一道冰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刺了几下一般,霎时,韩元恺猛然一个回头!
猛然回过头来的韩元恺,双眼对上台上的里长王青,先是一阵愕然,随后见他眼神似乎只是往人群中扫视,加上也没看到有旁的人在盯着自己瞧,韩元恺顿时盯着法坛上沉吟起来。
在心里边仔细斟酌着方才听来的那番话,韩元恺还是想不明白这两者会有什么关联,因为这老道说的自然是蒙骗人的谎话,想来应当是三人成虎,听这意思上杆坡离着也挺远的,所以韩元恺也就没往心里去了,专心的看着眼前,只是隐隐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
法坛之上老道人与王青对视一眼,四目相对王青稍稍眯了眯眼睛,便移开目光往自家大门望去,随即用有些沉闷的语气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为了不耽搁大家的时间,那么就请道长先从我家开始吧,我家倒是有些未出阁的婢女,法事之后再为道长接风洗尘,以表谢意。”
不顾炎热的天气,王青由自家开始,带着老道人在村子里一家家的作法,王家庄的全村老少也都饿着肚子跟在后头瞧着。
在这偌大的村庄忙活一圈,已是半个时辰过去。
没被选中的人家都暗暗松了口气,这些人家也就回到家中烧火做饭,为这事地里的活计已经耽搁了半响,方才那些只生了儿子的人家已经趾高气昂的出了村去,他们准备填饱肚子就赶着下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