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嘉靖的话翻译成俗语,那就是我提拔你上位,你总该表示表示不是?
这就好比后世职场,上级提拔你,不一定非是看中你的能力,或许人只是希望通过提拔你,然后从你这里得到好处。
毕竟有些敛财的活儿,他是不好去干的,可是不干又敛不到财,那自然需要提拔一个下属去干了。
嘉靖一开始没这么想,可是后来花钱花得厉害,自然希望有的人能够自觉。
可这有的人里面包括的徐鹏举却始终没看透这层意思。
请罪大可不必,朕刚才已经说了,若当真治你的罪,中军的三十万将士难免心寒。
嘉靖不以为然的道。
那陛下的意思是,这军饷便算了?
徐邦宁也看得明白,既然不治自己的罪,意思就是不给钱了呗。
反正向嘉靖要钱的,能够要得到的,少之又少。
以前徐邦宁只是通过史料记载,对嘉靖玩弄心机颇为叹服,可是今日一见,一番交谈,绕来绕去才发现嘉靖老儿的心机是真的深沉,没有经历过的人绝对难以想像。
这才几句话?
原本徐邦宁还理直气壮,可现在居然变成了理屈词穷。
算了?若当真算了,谁来保证中军不会再出现哗变之事?
臣明白了。
徐邦宁躬身再拜。
你明白什么了?
中军军饷事关重大,既已经出现振武营哗变一事,那军饷自然是要补上的。
只是这钱,不该陛下出,臣会告知家父,让家父另寻他法,还望陛下放心,中军必不会再出现哗变之事。
说白了,钱是不可能给你的,但哗变这种事也是不能再出现的。
嘉靖打得一手好算盘,既不给钱还要当好人,反正吃亏的从来都是臣子,他可是向来不吃亏的。
反应倒是极快。
你倒是说说,如何保证日后不会再有哗变之事?
可一个魏国公世子的担保,看上去总有那么点不可信不是?
毕竟徐邦宁这个世子能不能嗣爵还是两回事,此时他的担保就好比是秋风里的落叶,最后能落在哪儿都不好说,怎么担保就一定会化作春泥更护花?
陛下既未斥责家父废长立幼之事,想必已是默许臣嗣爵。
臣既然要嗣爵,日后也必然会接手中军,臣如此担保,可曾有错?
徐邦宁直接把话说开了,毕竟这也不是可以遮掩的事。
今天徐邦宁的宗旨很简单,那就是绝对不让嘉靖亲口承认什么,因为嘉靖一向不背锅,所以要想让嘉靖亲口许诺承认什么,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与其如此惹恼嘉靖,还不如自己痛痛快快的一五一十的尽数道来,反而为自己争取一个先机。
朕可什么都没说,你怎知朕就默许你嗣爵?
嘉靖的意思是,我虽然没斥责你,但也不代表就默许你。
徐邦宁闻声,嘴角微翘,抬头望床榻上这么一望,两人对视片刻,均是笑了起来。
废长立幼,说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其实嘉靖当初也打算这么干,只是没干成罢了。
嘉靖三十二年,裕王朱载坖,景王朱载圳均出宫建府,时值太子朱载叡薨逝多年,朝野上下对太子人选自然议论纷纷。
景王朱载圳更得嘉靖宠爱,朝中以严嵩为首的拥景派又大权在握,所以景王入位东宫的苗头很是旺盛。
而嘉靖呢?
他也的确有过想要跳过裕王朱载坖,立景王朱载圳的意思,不然何必对景王宠爱有加,而对裕王冷漠疏远?
可最后没干成。
因为拥裕派的头头儿就是徐阶。
徐阶是典型的知识分子,深信废长立幼非长久之道,所以明里暗里各种暗示嘉靖,阻挠嘉靖册立景王为太子。
太子之位就在严嵩的拥景派和徐阶的拥裕派相护争斗当中一直空悬。
而嘉靖本身其实也挺矛盾的,一方面他确实更加喜爱景王,因为景王向严嵩一样,能读得懂他心里想什么。
可是另外一方面呢,他又不想背锅。
毕竟废长立幼这种事自古以来就被文人志士所不耻,一旦他这么干了,那后世评说肯定对他恶评如潮,所以他在景王和裕王两人之间一直举棋不定,难以定夺。
后来人老了,嘉靖虽对求仙问道的渴求愈发的浓烈,但是也知道自己没几年可活的了,反而对这件事也就看开了。
嘉靖四十年,他让景王前往安陆属地,平息朝中议论,裕王即位一事这才彻底定下来。
当然,其中也包括二严即将倒台的原因。
当时的严世蕃在朝中败象已显,以徐阶为首的清流党占据了党争的主导地位,嘉靖知道他已经保不住二严,所以以严嵩为首的拥景派自然也不可能再继续维持下去。
如此一来,让景王离开京城前往属地,一方面平息了朝中的舆论,另外一方面也变相的保护了景王,让他提前与二严切割开来。
如若不然,一旦二严倒台,景王能不被牵连?
说到底,嘉靖对景王的宠爱远远超过了对二严的宠信,而裕王就像是充话费送的,嘉靖若不是确无他法,也绝不会如此安排。
所以啊,嘉靖当年就有废长立幼的心思,只是这件事没干成,心里一直挺不爽的。
再加上景王去了属地后不久便病逝,这对嘉靖更是打击颇大,心中一直对景王愧疚有加。
此时看着徐邦宁,隐隐约约看到景王的一些影子,心生宠爱,故此才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