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贞儿在打量这傍晚来访的意外来客之时,那人也同样在打量着李贞儿。
他的眼里带着几分复杂和窘迫。似乎是想要和她亲近一下,可又因为她表现出来的惊异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做。
“贞儿,你先回房去陪煜之。”孟氏的脸上慢慢有了一丝血色,她没有理会李贞儿那明显的疑惑目光,只是难得的厉声吩咐道,而且还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语气。
“那不是贞儿吗?怎么她好像不认识我了似的?还有煜之……我……”那人看了看房间里亮着的烛光,知道屋子里的可能就是自己唯一的儿子,瞬间有些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孟氏听了他的话,没有作答,反而立刻打断他说道:“贞儿,还不回房去!”她的语气愈发严厉了。
“我这就回,这就回。”李贞儿见孟氏居然发了脾气,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就赶忙答应,然后有些慢吞吞的进了屋子。又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而刚一关上门,她就立刻付下身子,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院子里二人的谈话。
“阿姚,你这是何必呢?他们都是我的亲生骨肉,好歹你先让我看看煜之。”
“你放心,既然你都找上门了,我拦着又有什么用?总会让你见到的。”
“那天过后,我并没有真的扔下你们。杭州光复之后,我一直都在找你们,这都过去快半年了,我以为你们……”
“以为我们都死了,对吗?”
之后就是一阵的沉默,随后两个人的谈话声音突然变得低了下去,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李贞儿眼珠一转,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叹了一口气,刚要转身,就看见李煜之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她有那么几分尴尬,刚才自己的样子想必是有些鬼祟。她刚要解释一番,还没等开口,就听见李煜之问道:“姐,是谁来了?为什么娘不让我出去?”
李贞儿没有回答,而是又仔细的端详了弟弟一番。
李煜之心里奇怪,就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姐,你看什么呢?我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吗?”
“煜之,你还记得父亲的模样吗?”李贞儿想了又想才开口问道。
“父亲?他的样子?他不是去世了吗?就在半年前的那个战乱。这是娘说的啊。”李煜之显然有点没有转过弯来。
“煜之……他应该是没有死,他现在正在院子里和娘说话呢。”李贞儿摇了摇头说道。
她那敏锐的直觉告诉她,今夜之后她们的生活恐怕又要发生变化了。
“你说什么?”李煜之有些发蒙。他着“爹爹没死?爹爹没死?”随后,他突然就推开房门,冲了出去。
李贞儿始料未及,也只好跟着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孟氏和“父亲”正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孟氏满脸泪水,神色愤怒,那人却是一副义正词严,深明大义的德行。
两人看到突然冲出来的李煜之都吓了一大跳。孟氏连忙拭去泪水,而那人的脸上就全然是惊喜交加了。
“父亲,父亲!真的是你!你真的还活着!”李煜之到底还是个七岁的孩子,乍然看到父亲“起死回生”,果然就抑制不住,大声叫出声了。
那人慌忙站起身,有些无措的抱住了自己唯一的儿子,看了又看,然后又抬头和李贞儿说道:“贞儿,我是你的父亲,李靖。我听你娘说了你的事情了,你别怕,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李贞儿一脸陌生的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孟氏见两个孩子都出来了,总不好四个人都傻愣愣的站在院子里,也只能把李靖请到屋里去了。
“唉,也难怪,那‘齐王之乱’也是过于血腥,震撼,你一个女儿家,受了惊讶也是难免的。今后一切都有爹爹,你再不会受苦了。”李靖坐下之后,搓着手,故作亲近的说道。
血腥?震撼?当他独自一人离去的时候,可曾想到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两个孩子在战乱中该如何过活?可曾想过他的儿子和女儿差点死在他的夫人派来的人手中?居然还一本正经的坐在这里大放厥词。
果真是人若无耻,天下无敌!
李贞儿虽然明白这古代没有女儿顶撞父亲的道理,可还是不齿于李靖的虚伪,有些淡淡的说道:“我们如今实在不算是受苦。苦日子都已经过去了。”
李靖被李贞儿的话噎得一愣,这是在埋怨自己没有在她们母子三人受苦受难的时候来解救她们?自己还不是为了朝廷大事才不得已抛下她们的,再说了,过后也派人多方寻找了。这个孩子怎么如此不识大体。难道是那孟氏背地里和孩子说了什么昏话?
一时间,李靖看李贞儿的目光就不再慈祥,反而多了几份挑剔和探寻。
“是啊,父亲,你那天明明答应回来接我们的,怎么现在才来啊?”李靖没有回答李贞儿的话,却被李煜之的一句童言给逼得更加窘迫。
他看着独子那满含着委屈的神情,一时语塞。
就这么静默了好久,孟氏才突然开头说道:“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那李靖仿佛得了救命稻草,有些兴奋的说道:“我已经回禀老太太了,你放心,你回去就会有个正式的姨娘身份,孩子们也不会受委屈的。今天晚上你们就收拾收拾,明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接你们。”
两个孩子都惊讶的抬起头看着孟氏,依然靠在李靖怀里的李煜之更是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孟氏低下头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