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在江苏省境内,是江南水乡中一块瑰丽的奇宝,过了豫州,再至寿春上了船后,在江水的一波摇曳颠簸中,缓缓驶进了季家位于春江镇上的祖宅。
祖宅里开了水路,船只可以直接驶进,倒是免于码头奔波卸物,极是方便。
季重莲姐弟立在船头,早已经见着祖宅前的大石台上整整齐齐地站着一拨人,当先的是一男一女。
男子着一身墨绿色的家常袍服,看起来素净又沉稳,只是年龄上有些偏大,看起来竟然与季老太爷不相上下,浑身透着股英气,面色一片坚毅。
女子不过年近三十,一身藏蓝色绣着吉祥如意的暗纹褙子滚着一指宽的绒黑绣边,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保养得宜的面部盛着一抹端庄得体的笑容。
季重莲知道,这便是她那素未谋面的大姑姑季明惠与大姑父石毅。
季明惠是庶长女,当初季老太太给她挑的这门亲事,也没指望着她能飞黄腾达,没想到眼下竟然混到了这般地步,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要说这石大姑父本也是无甚背景,人却是踏实肯干,但命却硬得紧,先后克死了前妻与一双儿女,熬到三十出头才在媒人的说合下续娶了当年季家的大姑娘季明惠。
当时的石大姑父还只是一个安抚使司佥事,又没家身,真是一穷二白,媒人从丹阳赶到京城来说合时却也不抱什么希望,只是夸他这人勤奋实干,却不想季老太太竟然一口答应了,将大姑娘嫁回了丹阳不说,也留了他们俩夫妻看守祖宅。
谁曾想到季明惠是个好运的,虽然嫁于石大姑父做了续弦,但成亲后夫妻还算合美,如今育有两子一女,而石大姑父的官职也由安抚使司佥事升一路顺利地升至安抚使司副使,是正六品武职外官,可说也是威威赫赫,在丹阳薄有盛名。
如今听说了季老太爷要带着一家人回到丹阳故居,季明惠二话不说便在祖宅旁另买了一栋大宅,全家人都搬了过去,又将祖宅重新修缮了一通,虽然时间上有些赶了,但好歹还是收拾布置了出来,不华丽但却很规整,倒是符合季老太太一贯的眼光。
其实当初季明惠夫妻早有另置宅院的打算,又想着季老太太将祖宅交托给他们照看,若是撒手不管,免不得有人说道,这才一直住着,如今季老太爷带着一家人的回归恰恰是个契机。
季明惠已经书信禀明了季老太太这事,虽然是先斩后奏,老太太也只能默认。
庶女长大了,得势了,再不是老太太可以任意拿捏的,如今季老太爷又是这样尴尬的境地,说不定今后还要仰仗着季明惠夫妻。
大老爷季明德虽然还在京中任职,但也只是个从七品的詹事府主薄,再说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考虑到这一点,老太太早已经端正了态度,今后对季明惠夫妻也必定会更加和蔼可亲。
说到季明惠,也不得不说到季明瑶,那才是季老太太嫡亲的闺女,十六岁时便嫁到太常寺少卿齐大人府,夫婿齐飞扬是翰林院检讨,有着这层关系,当初才会被季老太爷给相中。
可是入了齐府后季明惠没能生个儿子,只有一个女儿齐暖玉,庶子齐济贤虽然养在了她的名下,可他姨娘还在,毕竟比不了亲生的那么贴心,在齐家的处境也是尴尬。
如今季家逢难,齐家早已经急急地撇清了关系,就连季老太太离开京城时也没能再见上季明瑶一眼,虽然父母都想着子女明哲保身有好日子过,但真的发生在自己跟前,也不免有几分心凉。
至少这一路上季重莲所见,季老太爷与季老太太生生老了十岁不止,连原本的黑发都染了几许花白,这样的晚境凄凉,让人看了微微有些心酸。
“恭迎老太爷、老太太回府!”
当季老太太扶着步履有些蹒跚的季老太爷步下船舱时,石毅与季明惠率先跪下了,在他们身后黑压压地跪了一片,这样的礼数,算是给足了两老的面子。
“起吧!”
季老太爷疲倦地挥了挥手,对着石毅扯出一抹笑来,“你有心了!”
石毅点了点头,连忙起身扶住了季老太爷,季明惠自是动作利索地上前扶住了季老太太,又对着身后的一众点了点头,这是要到里面才个个行礼认亲呢。
大太太孟氏也不在意,带着身后的一众昂首而行,那些跪地仆人立马起身站在了两侧,空出了中间的大道,人人低垂着目光,动作划一,齐整无声,想来是经过良好的训示。
大太太不由点了点头,都是学了规矩的就好,以免她重新管理起来还要一一训示。
季重莲有留意到季明惠身后几步远缀着的几个孩子,两男一女,大的大概有十一二岁,小的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应该是自己的表哥石勇与石强,另一个女孩则是石柔,今年和她一般大小,只差月份罢了。
两位表哥肖父,皮肤黝黑,眉眼中带着几分坚毅,行走举足之间都将背脊挺得直直的。
石柔倒是长得像季明惠,柔美之中不乏秀丽,神情中还有几许活泼,时不时地转头好奇地打量着一众表兄弟姐妹。
在正房厅堂坐定后,石大姑父便引着季老太爷与季家几位老爷去了书房。
剩下的一众女眷小辈,又都是一家子表兄弟姐妹,遂也没有那么多忌讳,挨个地行了礼认了亲,好好地把彼此不熟悉的生面孔过了一遍,季明惠这才笑着看向季老太太,“苑落都是布置好了的,母亲自然是在正房的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