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议绝握紧双拳。
长安人最讲胆识,最讲义气。
萧道衍在锦官城那种偏远地方长大,尚且不害怕龙潭虎穴,他一个出身名门的贵公子,又怎么能落於下风?
他郑重点头:“愿奉陪到底。”
……
另一边。
南宝衣和殷穗回到太守府,已是黄昏。
南宝衣匆匆坐到妆奁前,拿眉黛香膏小心翼翼地遮住自己的美貌。
殷穗坐在榻上,一边扭着手帕,一边看她梳妆,不解道:“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你为何还要扮丑?真是可惜了这副天赐的容貌,白天的时候多好看呀。”
南宝衣对镜笑了笑:“对我来说,殷府是个危险的地方。一切容易招惹祸患的东西,都必须藏起来。”
殷穗垂眸思量,点了点头:“是这个理儿。娇娇,你好聪明呀,如果我有你一半聪明,就不会被殷夫人夺走所有遗产,更不会沦落成殷家兄弟的……”
她抿了抿小嘴,悄悄红了眼圈。
南宝衣讪讪。
她上辈子,不知道比殷穗蠢笨多少倍呢。
她顶着两道大粗眉,挪到殷穗身边,握住她的双手:“聪明固然很好,可是坚强也很重要呀。你被殷家逼迫那么久,却仍旧愿意保持善良,温柔地对待每一个人,在我看来,你已经很厉害了!”
殷穗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她迟疑地望向南宝衣,少女凤眼明亮,认真地点点头:“殷穗,你很厉害的!”
明明温暖得想哭,可是殷穗瞧见南宝衣的两道大粗眉,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娇娇,你眉毛画得好像两条大虫子,快去洗洗吧!”
南宝衣捣了她一下:“我好心安慰你,你却笑话我!”
两个少女打闹着滚在床榻上,又在房中互相追逐。
笑闹里,南宝衣拿了眉黛,也给殷穗画上两道大粗眉。
殷穗笑得直不起腰,拿出珍藏的大红口脂,给南宝衣画上一张血盆大口,仿佛刚吃过小孩儿。
打打闹闹地用过晚膳,两人正打算一起沐浴更衣洗掉妆容,一位年轻郎君出现在门槛外,屈指叩了叩敞开的槅扇。
南宝衣闻声望去。
郎君穿圆领藏青袍,虽然容貌英俊深邃,但气度清冷阴郁,仿佛谁欠了他几百两银钱似的。
殷穗明显紧张起来,抓了抓裙摆,起身福了一礼,颤声道:“大表哥……”
南宝衣挑眉。
原来这位郎君,是殷府的长子。
看起来比那两个衣冠qín_shòu正经许多,只是衣料和配饰很寻常,大约只是殷府的庶长子。
殷朝宗盯着殷穗满脸的狼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殷穗意识到时已经晚了,连忙抬袖遮住小脸:“让,让大表哥见笑了……”
殷朝宗声线冰冷:“明日雍王和沈将军驾临太守府,父亲命你好好收拾打扮,不要给殷家丢人。”
“穗儿记下了。”
殷穗声音颤抖得厉害。
南宝衣蹙眉。
她明明告诉二哥哥,太守府危险重重,他为什么还要来?
二哥哥总说她倔强,可她看来,他才是最倔强的那个人。
如此一意孤行,真叫她无话可说。
门槛旁,殷朝宗冷漠地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他走路时,南宝衣才注意到他竟然是个跛子。
她好奇:“穗穗,你大表哥的腿——”
“嘘!”
殷穗紧张地捂住南宝衣的嘴。
她望着渐行渐远的年轻郎君,压低声音道:“我有三位表哥,那两个夜夜欺辱我的,是殷夫人所出。这位大表哥,是殷夫人进门之前,殷太守的妾室所出。殷夫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在他小的时候命人打他,活活打断了他的腿。自那以后,大表哥就跛了。”
南宝衣点点头:“原来如此。”
她又望向殷穗:“穗穗,你脸红什么?”
殷穗愣了愣:“没有呀。”
说着否定的话,脸蛋却更加酡红。
南宝衣指了指殷穗,又指了指消失在院子尽头的殷朝宗:“我懂了,你对他——”
“嘘!”
殷穗紧张不已。
她捂着脸转过身,快要羞死了:“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不要你这个朋友了!”
南宝衣性子好,笑眯眯的,又转过来哄她。
夜渐深。
屋外落了春雨。
也许是因为要准备明日宴会的事,殷家那两个小畜生今夜没有来羞辱殷穗。
南宝衣和殷穗睡一张榻。
对方睡着了,可她却难以入眠。
她转头,望向幽暗的窗外。
她不明白,二哥哥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真叫她担心。
……
次日清晨,殷府已经忙碌起来。
殷穗盯着南宝衣梳妆打扮,好奇:“你不是要扮丑吗?不是说一切容易招惹祸患的东西,都要藏起来吗?”
南宝衣娇羞地戴上东珠耳坠:“二哥哥今天要来殷府,我怎么能扮丑?当然是死也要美美的!穗穗呀,你记住,在心上人面前必须时刻保持美貌和风度,这就是我多年独宠的秘诀。”
殷穗看着她提起雍王时脸上的那股子傻气,暗道她能多年独宠绝对不是因为美貌和风度。
她真是太高看她自己了。
因为殷穗身份低微,所以迎接萧弈和沈议绝时,她和南宝衣只能站在队伍后排。
两人很努力地踮起脚尖,可是根本看不见前面的动静。
她们只能跟着队伍辗转腾挪,最后跟去了花园东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