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被烧成废墟之后,楚怀修任命顾崇山为督造官,在坤宁宫旧址上重新建立宫殿,名为逍遥宫,专供温彤居住。
聚天下珍宝,黄金为砖,珍珠做帘,椒泥饰墙,象牙塌雕花精致,龙涎香千金一两,极尽华贵奢侈。
又在皇宫东南角,推平了六座宫殿,空出百顷平地,建造长安风格的商铺、酒肆、歌坊,命令宫人们扮做菜贩子、卖鱼郎、掌柜、小二、百姓等各种市井人物,穿大雍服饰,在其中往来行走,营造出长安市坊之感。
南宝衣随萧弈在这座宫中市坊闲逛,简直惊呆了。
她好奇道:“楚怀修到底想做甚?”
萧弈嗤笑:“想方设法追求皇嫂呢。起初要发兵攻打大雍,为皇兄报仇,却被皇嫂拒绝。后来见皇嫂整日郁郁寡欢,于是耗费巨资建造华贵宫室,又建造长安风格的市坊给她排忧解闷儿,让她不至于思念故乡。”
南宝衣默默呼出一团白雾。
原来当皇帝,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她随萧弈在街边糕点铺旁坐了,好奇四顾:“皇嫂嫂在哪儿?”
萧弈抬了抬下颌。
南宝衣望去,皇嫂嫂穿大雍宫裙,与宫女们坐在戏台子前,正观赏长安的歌舞,许是在思念皇太子,杏眼有些出神。
她不忍上前打搅,又道:“楚怀修呢?”
“在那边卖肉。”
“卖……肉?!”
南宝衣吃惊。
脑海中浮现出不堪入目的画面,她连忙望向楚怀修。
原来此卖肉,不是彼卖肉。
楚怀修随意扎着马尾,额间散落几绺碎发,英俊的面庞上噙着笑容,赤着精悍的上身,穿一条麻布裤子,腰间扎一块围裙,面前是摆满猪肉的摊子,他手提油腻腻的大菜刀,正麻利地切下一条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卖给前来买肉的宫女。
那宫女宛如公鸡打鸣,发出一连串激动的尖叫,手上还提着一串五花肉呢,就迫不及待地娇羞捂脸。
其他宫女一拥而上,全都来向天子买肉。
南宝衣:“……”
大脑停顿了几瞬。
她不敢置信:“楚怀修疯了?!”
“彩衣娱亲。”萧弈饮了口茶,“企图用这种方式,哄皇嫂开心。”
南宝衣仔细望向楚怀修。
果然看见他耍宝似的展示着自己的刀功,时不时就要朝皇嫂嫂的方向瞄几眼,在注意到对方根本不在意他这边的动静时,竟然毫不气馁,越卖越勇。
好吧,情圣的世界,她不懂。
看了一顿新鲜,她担忧道:“天子当街卖肉,乃是胡来,朝臣就没有劝谏的吗?”
萧弈不置可否:“娇娇看那边。”
南宝衣望去。
顾崇山坐在一家药材摊位后,面无表情。
无数世家贵女挤在摊位前,争先恐后地向他购买药材,不过与其说是买药,不如说更像是为了近距离地观赏九千岁的盛世美颜。
果然,有颜值的人,无论在哪儿都吃得开。
她又一一看过去,丞相的首饰铺,史官的书铺,户部的布庄,礼部的酒肆,京兆尹的瓷器店等等,鳞次栉比,家家热闹。
“我算是明白了,”她感慨,“楚怀修是把所有朝臣都弄到了这里,家家都有的赚,那些朝臣自然不会劝谏皇帝。二哥哥,你有没有商铺,售卖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娇娇猜。”
“蜀锦?”
“不对。”
“钱庄?”
“不对。”
南宝衣想了想,摇头道:“那我猜不出来了。”
萧弈停顿片刻,道:“醋。”
南宝衣:“唔,还挺符合二哥哥的。”
正热闹着,一匹枣红马疾驰而来。
马背上的少女,脚蹬牛皮靴,穿红色宫裙,腰间系着棕色兽皮,颈间系着狐毛大领子的斗篷,乌发雪肤,神色嚣张。
她挥舞着长鞭,嘴里讲着旁人听不懂的话,时不时发出尖锐大笑,令满街的文武百官和太监宫女莫名其妙。
南宝衣挑眉。
旁人听不懂少女的话,她却听得懂。
这少女是北魏人,讲的是北魏土话。
前世在西厂的那段岁月,顾崇山不止将她送去教坊司学歌舞、教她骑射功夫,也曾亲自教她北魏语言,好在她语言方面还算有点天赋,至今仍旧记得北魏语。
她对萧弈翻译道:“她是北魏公主,骂南越人都是战败的孬种,应该对她俯首称臣。”
萧弈颔首。
他与顾崇山遥遥对了一眼。
看来北魏使团,提前进京了。
他道:“我有点事,娇娇坐在这里,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南宝衣点头。
萧弈起身,与顾崇山同时离开宫中市坊。
南宝衣仍旧注意着那名北魏公主。
她骑术不怎么样,不小心撞倒了鱼铺,狼狈地滚下马背,又滚过装满清水的鱼盆,浑身湿了个半透。
卖鱼的小宫女吓坏了,哭着给她跪下磕头。
然而北魏公主依旧大怒,扬起马鞭狠狠抽向小宫女,把小宫女抽的浑身是血,在地面来回打滚求饶。
南宝衣本不想管。
可是想起前世的自己,也曾在别人脚底下挨鞭子,也曾这般打滚求饶,终究起了一丝恻隐之心。
她握住北魏公主的马鞭,操着半生不熟的北魏语,认真道:“她不是故意的,请北魏公主饶恕她,以彰显北魏的宽大与仁慈。”
少女挑眉,似乎很意外居然有人懂得北魏土话。
她从怀里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