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好景不长,一九一零年上海橡胶股票风潮,不仅使得四明银行险些万劫不复,虞文峰也在这次倍受打击一病不起,直至今日依然一蹶不振。
二十世纪初,随着汽车业的大发展,橡胶的需求量急剧增加。同时橡胶也成为众多工业产品的新兴材料,十分热门,南洋地区新成立的橡胶公司有几百家,很多总部设在上海。这些公司纷纷在报纸上刊登广告,大肆招徕资金。受到国际金融投机风潮的影响,上海的橡胶股票也大受欢迎。
在纽约证券交易所打滚多年的虞文峰,一眼就看出了此时股市中的泡沫在不断放大,连忙告诫父亲千万不要去碰橡胶股票,不要拆借款给购买橡胶股票的任何钱庄。于此同时,他制作了大量的宣传单在证交所附近发放,告诫自己的同胞不要上当。可是,抢购狂潮让很多人一夜暴富,更加激起了人们的投机**,以至于股票的实际价格超过票面价值的数倍甚至数十倍。上海富有的华人和外国人,唯恐失去大好的发财机会,纷纷抢购橡胶股票。一些公馆太太小姐换首饰,卖钻戒,转买股票,如痴如狂。
到了一九一零年四月间,上海橡胶股票最高股价不断被刷新,不过现银交易已经为数不多,大多是空盘交易。虞文峰心中焦急万分,他再次向上海华人呼吁股市泡沫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境地,希望大家迅速撤出股市。可是,暴利让上海的投资者失去理智,很多橡胶公司携带全部款项人间蒸发了。
刚开始,四明银行还牢牢谨记虞文峰的叮嘱,没有拆放资金给任何购买橡胶股票的钱庄。但是,到了后来,所有的股东包括虞洽卿、朱葆三和李平书在内,都没有经得住投机发财的诱惑,悄悄瞒着虞文峰与部分钱庄发生了大量拆放关系。后来股市橡胶泡沫破灭,四明银行很多借贷无法收回。虞文峰听到四明银行受到重大损失的消息,差点昏厥过去,不过他还是挺住了。上海这个远东最大的金融中心已经无资可融,市面上的流动资金,尤其是钱庄的流动资金,都被橡胶股票吸纳殆尽。在虞文峰看来,情况虽然很糟,但还没有到不可救药的地步。股票投机的失败,至多让部分上海富人破点财而已,他可不希望看到上海的橡胶股灾演化成一场波及全国的金融危机。
虞文峰通过自己的父亲见到了上海道台蔡乃煌,经过说明利害,蔡乃煌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迅速拨出上海官银三百万两,存放于源丰润和义善源及其所属庄号,助其稳定市面。经过蔡乃煌的紧急处置,上海市面趋于平静。事情本该到此为止,可惜清政府官员的昏庸和内斗,葬送了来之不易的成功救市。到了九月份,清政府要偿还庚子赔款,按照惯例,上海应承担一百九十万两。可是蔡乃煌把官银拿去救市,银库空了。鉴于上海市面仍未松弛,蔡乃煌请求从大清银行里拨付二百万两先垫上。与蔡乃煌有隙的度支部左侍郎陈邦瑞乘机联合他的学生江苏巡抚程德全参劾蔡乃煌,说他以市面恐慌为借口,“恫吓朝廷”。清廷立即将蔡乃煌革职,并限令他将经手款项结清。他再次致电军机处,要求宽限时日,再次申明万不可从源丰润等钱庄急提“沪关库款”。军机处依然视为恫吓,严加申斥之外,限令他立刻交割完毕。蔡乃煌羞愤交加,只得向源丰润和义善源催要官款,一举提款二百多万两。不久,义善源宣布倒闭,维持上海市面的最后一根柱子垮了,上海金融业顿时崩溃,全国大恐慌随之发生,北至北京、营口,南至广州,西至汉口、重庆,全国各大工商业城市陷入一片恐慌之中。风潮迅速波及富庶的江浙地区以及长江流域、东南沿海的大城市,中国工商业遭受重创,清末新政的成果毁于一旦。粗略统计,华商在上海和伦敦两地股市损失的资金在4000万至4500万两白银之间,而当时清政府的可支配财政收入不过1亿两左右。如此巨款的外流,让清政府入不敷出的财政状况雪上加霜。
最后的结局彻底把虞文峰击垮了,他实在想不明白,明明所有的后果自己都预料到了,而且也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什么还会是这样的结果:那么多的华人中了圈套,外国银行和投机家则从中获利;四明银行在自己眼皮底下,居然也中了招;明明已经即将稳定的金融市场,却突然崩塌,造成了全国性的金融危机。
打那以后,虞文峰将自己彻底封闭了起来,不再和任何人交往说话,每天只会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
听了虞洽卿的介绍,刘庆斌心中异常沉重:“令公子现在在何处?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刘公子,这边请!”虞洽卿起身将刘庆斌引向后院。
到了后院的一间书屋门前,虞洽卿停住了脚步,敲了敲门说道:“峰儿,为父进来了!”
屋内并没有人回答,虞洽卿推门先进去,拉亮了屋里的电灯,然后对刘庆斌道“刘公子,里边请!”
进了屋后,一个瘦弱白皙的青年出现在刘庆斌眼前,他身着休闲西装,中等个头,带着金边单色眼镜,头发打理的一丝不乱,对进来的几个人他浑然不觉。
刘庆斌对虞洽卿道:“令公子的日常起居饮食怎么样?可以自理吗?”
虞洽卿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