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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纪长安下楼,屋内就只剩下顾老爷子与留下的萨迪·诺顿。
“你……你回来了?”
苍老而颤抖的声音响起。
自进屋看到顾老爷子的那一刻起,萨迪就不可控制地陷入了呆滞与哀伤。
许久未见,甚至不知此生是否还有相见之日的故人竟在当下的场合出现在自身面前。
萨迪身躯微颤,黑曜石般的瞳孔被朦胧的泪水遮住。
老人皱眉道:“怎么弄成这幅模样?”
萨迪连忙摆着两只小短手,有种说不出的滑稽,哽咽道:
“没事没事,小意外,就是不小心被人暗算了。”
老人默然点头,友人不想多说,他也没去深究。
眼前这个变为松鼠的老男人,正是与他当年同代的法外者,也是昔日仅有的几个故友之一。
萨迪突然问道:“他是你选中的弟子?”
老人笑道:“只能算上半个,权柄差异,注定了他只能继承老夫一身精气神,不可能真的继承老夫一身的拳术。”
萨迪不由惋惜道:“那你的拳术岂不是要成为绝响了?对了……这孩子身上是不是存了些问题?”
他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又或许是因站在面前的男人,根本无需他藏着掖着。
其实若非是囡囡选择向纪长安求助,他对身缠“迷雾”般看不透彻的纪长安绝对是敬而远之。
以他的观星术造诣,哪怕如今位阶跌落至谷底,也不至于连个限制级的小辈的命数都看不到一丝一毫。
其次,在他的眼里,纪长安的身上隐隐有种神性的体现。
可能连他自己都未察觉,那是视众生如刍狗的漠视,虽然微乎其微,但萨迪却真实感受到了。
顾老爷子淡淡道:“小问题,等他凝练了气魄,到了能‘观’自身心灵内外的地步,就能初步审视自身了。”
“对他而言,这是必经之路。”
“说到底,某人留给他的‘遗产’还是影响到他了。”
对于那个男人留给纪长安的“遗产”,老人自觉没什么资格和权力评判。
人家自己留给自己,外人有何资格说三道四?
只不过影响却是必然的,哪怕那个男人已经在此方面竭力避免,将绝大部分可能会影响长安心性的记忆碎片都摒除,但却不可能将影响尽数化作为零。
最直接的,便是那些以高位视角俯瞰天地生灵的画面记忆。
一个人体验过漫步星河,手握星辰,接受万灵膜拜……等真实如亲身经历的人。
可还能以平常视角面对现实日常?
很难。
起码当下的纪长安做不到,哪怕他如今压制的很好。
这一方面,也要归功于这些年长安与那位至上者间的心力拔河,让前者的心性根基扎实到顾老都有些惊讶的地步。
最起码不会因突降的高位格而迷失自我,沦为力量的奴仆。
顾老甚至怀疑,这是否是那个男人故意放任为之的结果。
而两人间的心力拔河,无非是那位至上者企图将长安的心性侵染,拉向他那一边,让长安成为又一个“至上者”。
到了那时,所谓的“借体重生”对如今以存世痕迹存在的那位至上者而言,将是易如反掌。
所幸的是,长安在珞然的陪伴下安稳度过了存世之基最为薄弱的这些年。
在顾老的猜测下,这同样也是一场博弈。
而博弈的双方,便是那个男人与那位天国至上者。
能狠心到以自己为棋,这等手段,老人也无话可说。
而就结果而言,那位至上者完全是被前者耍着玩,似乎直到此刻还未察觉?
“啧……”
一想到此处,顾老心中极为不痛快。
他顾青云何尝不是被那个男人最后阴了一手?
原本想着看看那个男人是如何帮助陈浮生度过东境大劫,从中一窥其真实身份的。
可结果却是被那人来了招借力打力,一石二鸟。
到了如今,连那人真实姓名都不曾知晓,更别说真实身份。
当然,能打开通往根源之海外层的大门,还能压那位天国至上者一头,放眼历史长河,也是屈指可数。
所剩的就是在那几个仅有的选项中猜一个。
可如今人都消亡了,猜下去还有何意?
真是无趣。
老人轻叹一声,又似在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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