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决定命运的古代战斗都是从清晨开始的。
这一点也不奇怪,打仗最重要的是光线。
夏天秋天决战,就要早一点起来,早一点填饱肚子,接下来可能就是漫长的一天,,最有耐性的队伍,会最终保持队形,赢得胜利。
吃不好、喝不好的队伍,往往会最快崩溃。
到今天的现代军队里,还有一句俗话,叫做“一个炊事班顶半个指导员”,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德军的伙食一度是战场上最好的,他们在军队里占尽了优势,直到美军带着可口可乐出现——形势也就改变了。
一大早扬州城里的士兵们就在宰杀牲口。
一只只猪在城中发出惨叫。
徐咏之想到刘亮佐跟他讨论的那个话题,一只马上就要打败仗的军队会有哪些表现。
其实准备把所有牲口和细粮都吃光,就是一个明显的征兆,他们没有做任何野战失败之后坚守的准备。
李重进的士兵不介意任何油腻,大家默然无声、大快朵颐。
其实战斗打响之前,不应该这么吃东西。
直到一战的时候,德国和奥匈帝国的军官手册上还有吩咐,不要给士兵吃太多的猪肉,因为猪肉更油腻而且细菌更多——敌占区没有那么多的饲料,猪都吃粪便),士兵容易拉肚子。
饼、干肉和奶酪是更好的食物,能够提供热量,但又不会在肚子里面闹得慌,后来成吉思汗的军队就是这样横扫亚欧的。
“不在乎饮食,忽略了一切禁忌,说明李重进只是一心求死,他放弃了。”徐咏之轻声对费阳谷说。
“我们按兵不动吧。等夫人拿下城门,就让我们的步军直接冲进扬州。”费阳谷说。
“对,是这个意思。”徐咏之说。
李重进的部队打开城门布阵的时候,已经到了辰时,太阳高了起来。
“这些人也太懒了。”费阳谷一脸嫌弃。
“也不是纯懒,”徐咏之说,“他想利用太阳,他从南边突击,接近中午的时候,我们的军队是逆光的。”
“原来如此,想让弓箭手射不准的意思。”费阳谷说。
李重进的士兵,大概一万人挂零,骑兵有三千人左右,其中的具装骑兵,大概就是一千人。因为太阳在自己背后,李重进就把这些重骑兵放在了最前面,指望着用一波冲击直接打垮正前方的宋军。
他的正面不是别人,正是李处耘。
一个是拼死一搏,另一个是运筹已久。
“真是壮观啊,只可惜这样强大的兵,是敌人。”徐咏之忍不住称赞道。
“如果大人能够成为淮南的节度使,也能养得起这样的兵。”费阳谷低声说。
“我也想啊,不过你看,今天是李处耘的主场,我们是配角。他从一开始做得就很漂亮,在动手之前就已经把敌人瓦解了。”徐咏之说。
“大人不要称赞别人了,我们这不也打进了敌人的内部了么,这件事,大人也是大功。”费阳谷说。
“淮南只有一个节度使。”徐咏之说。
“李将军也可能会战死对吧。”费阳谷说。
“别说这么可怕的话,”徐咏之说,“这是他一生一世的大舞台,我们不抢戏。”
费阳谷自觉失言,他是老吏出身,对官场上的倾轧手段非常清楚,所以提到了一种可能性,但是听见徐咏之这么说,他心里也感到宽慰。
“我们抢兵,多抓俘虏,我们想办法收容这些精兵,变成我们的人。”徐咏之说。
李处耘的士兵准备得非常好,就在李重进的士兵里杀猪的时候,他们挖掘了壕沟。
在壕沟后面放置了可以搬动的栅栏,身穿步人甲的重步兵架好了长枪,身后的弓箭手准备了长弓和弩箭。
“非常完美,”费阳谷从桅杆上看完阵地下来,“就是壕沟有点浅。”
“离水太紧,挖不深。”徐咏之说。
“这种情况该怎么办?”费阳谷是真心不懂。
“我会让士兵多用罐子,埋在阵地前,专门伤骑兵的马脚。”徐咏之说。
“妙啊,大人,这是您自己想出来的么?”费阳谷说。
“那年去西北的时候,当地人告诉我不要随便去某一片草原,说那里獭、兔、鼠成灾,马脚踩进去就会折断。”徐咏之说。
李重进的骑兵开始缓步接近宋军的弓箭区了。
如果是笨拙的将领,这个时候就会喊着士兵射箭。
李处耘绝对不会,知道抛射的弓箭对付远处没有盾牌的步兵是有效的,但是对待具装骑兵,那就像是挠痒痒。
“再等等,再等等。”
李重进的骑士开始加快速度了。
“放!”
这一波弓箭放出去,射的不是骑士,而是后面紧跟着骑士的轻骑兵,这波骑兵非常特殊,除了骑马的士兵之外,后面还都坐着一个背着木桩或者土袋的步兵。
“有挖坑的人,就有填坑的人。”费阳谷说。
这一波弓箭就把轻骑兵和搭乘骑兵的步兵射倒了一大片。
李处耘谨慎地笑了笑:“李使相也不过如此嘛。”
我们都知道谨慎的人一旦突然得意,那就只有一个情况:
反转来了。
一个巨大的阴影从太阳上出现。
灰蒙蒙的羽毛,毛茸茸的脚爪。
翅膀展开,大概是十几匹马的长度。
它从宋军的头上掠过,所有的人都吓呆了,就连李处耘也不例外。
在李处耘左翼的是徐太实率领的徐咏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