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被子,四阿哥终于将宁樱慢条斯理地拖了出来。
宁樱抬头看他。
灯火之中,他的侧脸轮廓十分清冷,气质又贵又干净,唇角虽然笑意融融,眼神中却有一丝危险的意味。
宁樱的耳根微微有点发烫。
她一边在被子里蜷缩起来,抱起了膝盖,一边抬头看着四阿哥。
四阿哥微微眯了眯眼,缓缓俯下身,也回应着她的眼神。
随后,他伸出手,隔着被子就握住了宁樱的脚踝。
手下的触感纤弱、细致,反复稍稍用些力,这骨头就折断了一般。
宁樱下意识地就想往后溜,可是四阿哥微微俯身,一只手撑在她后面,挡住了她所有的去路。
四阿哥眼光深深,灼热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伸手强势地握住她的肩膀,又微微勾起唇角,沉声道:“跑什么?”
宁樱不敢再动了,老老实实地僵在原地,抬头冲四阿哥乖乖傻笑,企图用卖萌蒙混过关:“……不跑,不跑!”
看她这副模样,四阿哥眼中笑意越来越深。
他继续欺身上前,手掌握住她的手腕,又将她扯了回来。
宁樱被他逼着压进了温软的床榻之中。
四阿哥倒是很有耐心,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伸手拂过她眼眸之间的碎发,垂头下来,在她耳边落下了一个克制又炙热的吻。
宁樱下意识地就伸手攀附住了他宽宽的肩膀。
仿佛是一个回应,四阿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小手包进了自己干燥温暖的手掌之中。
宁樱的眼角红了,声音也发颤了。
她在他怀里微微发抖,手指都紧紧地蜷起来了,扣住他的手指。
她仰起头看着他,脱口而出道:“四爷……胤禛……”
听到自己的名字,四阿哥整个人的动作都滞了一下。
……
半夜时候,婢女们送了热水进来,热水里是加了草药的,清香四溢。
宁樱一向是最怕这种时候了——旁边有人围观,简直尴尬到要死!
偏偏清扬一脸“格格得宠我自豪”的表情,站在那儿喜气洋洋地打开毛巾,水倒得哗啦啦地响。
简直恨不得敲锣打鼓,让全皇子府的人都知道四爷今儿又宿在自家格格这里了!
等到终于好不容易全部洗完了,宁樱也没什么力气了。
她换好了干净的白色里衣,乖乖地趴在浴桶旁边,垂着头打瞌睡,任由水汽氤氲上来,长长的眼睫毛垂在精致的小脸上。
好累,好困……
四阿哥知道她怕羞,抬手让婢女们都出去,然后才将她抱了起来,一直抱到了床铺之上。
宁樱由他抱着,躺下来之后,仍然扯着他的衣袖一角不放手。
熄灭了灯火,四阿哥听着怀里小人儿细细起伏的呼吸声,垂下眼静静地看着她的眉眼。
他又想到了方才宁樱意乱情迷的时候,脱口喊了他的名字。
……
第二天下午,四阿哥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在府门口一边翻身下马,一边却突然想到了宁樱昨儿晚上说的那句话——“爷赏赐给我的发簪颜色都很漂亮,只是有点太过华丽,我只敢在院子里戴”
是个懂事的。
但是这话听着也让人心疼。
男人对着喜欢的女人,总是会不自觉地心疼,觉得她这也做不好,那也弄不会;总是会下意识地担心她被人欺负了去。
她是真的上了他的心了。
四阿哥一路默默无言,目不斜视地向书院前行。
走到半道上,结果就看见福晋院里的小太监过来,满脸笑容地先给自己行了礼,然后才将福晋亲手做的一盏羹汤送了来,又说福晋晚上想请四阿哥过去一起用晚膳,说今儿有上好的羊肉锅子,四爷肯定喜欢。
四阿哥直接拒绝了。
在内心最隐秘的那片深处,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狠心的人——喜欢的人,便会拼命袒护,处处心疼;不喜欢的人,就算把心掏出来,双手奉上,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他还记得当年随行皇阿玛秋猎,回传来的急报——佟佳皇贵妃病重。
那时他还算是个孩子,向来视佟佳皇贵妃如亲母,听了这消息,当场就握住小小的拳头,几乎哭了出来。
手指甲都快掐进了肉里,才算拼命忍住,没在皇阿玛面前落了泪。
等到一行人快马加鞭地赶回了宫里,佟佳皇贵妃却已经有些回光返照之势。
胤禛还记得,当时承乾宫中,日光低垂,暮色四合,宫女们人心惶惶,太医们愁眉紧锁。
皇阿玛赶到佟佳皇贵妃床榻之前时,看见爱妃的病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佟佳皇贵妃当时伸出手,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好不容易才将四阿哥的手和康熙的手握在了一起。
随后,她满眼含泪,凝望着康熙,断断续续地道:“皇上,四阿哥人品贵重,是个真性情的好孩子,若是非要论缺点,只是喜怒不定,脾气有些急躁,还请皇上好好磨练四阿哥的心性!四阿哥多年来承欢臣妾膝下,臣妾将他视同亲儿,只要四阿哥好,臣妾这一去,也就别无牵挂了!”
沉思往事,四阿哥极力克制,眼中却仍然微有湿意。
皇额娘,那实在是个很温柔的母亲啊……
樱儿也是这样如水的性子。
福晋正院里。
听着小太监哭丧着脸回来报,说是四阿哥就在前院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拒了福晋请他过去用晚膳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