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陶城守备石方,见过太子。”
在顺城盘桓了两日之后,彭城方面终于派出了守备石方,来请见扶苏。
由于顺城的驿馆实在破败逼仄,顺城城守为了不失礼,干脆贡献出了自己的府邸,自己带着家眷住进了城守府中。
“石守备不必多礼,请坐吧。”
“谢太子。”石方再一抱拳,在侍女的引领下,躬身坐到了为他准备的桌案之后。
坐下之后,稍稍几句寒暄,石方便说到了此来的请求,“听闻太子莅临,陶城上下俱是与有荣焉。城守大人也是准备好了迎接事宜。”
说到这里,石方满面羞惭,不单是因为陶城在大昭太子面前丢了脸,更是因为此事直接影响到了魏国未来所处的态势。
“只是火势突然爆发,而且蔓延实在太快,控制火势已经耗尽了城中所有力量,故而慢待了太子,实在是令人羞愧……”
看到石方脸上不似作伪的羞愧,语气中的诚恳,还有眼中明显因为休息不好而密布的红血丝,扶苏几人明白,眼前这员不到三十的年轻武将显然是个实诚人。
对于实诚人,扶苏的态度一向是比较和善一些的,“水火无情,非人力可以控制。火势来得突然,是应该以灭火安民为主,此事才是最重要的,守备大可不必太过内疚。”
说完这句,扶苏顿了顿才续道:“不知如今,彭城的大火可是控制住了?”
“不敢有瞒太子,”石方赶忙放下了原本想要喝上一口润唇的酒爵,回话道:“幸而起火地点是码头仓库,因为与居民区隔着较远,没有蔓延太广,如今已经是控制住了。”
起火点原来是在仓库,这倒是有点意思。
此时樗里偲也正好抬起头来,对上了扶苏的眼神。
不过有外人在场,两人并未就此展开交流。
看到石方嘴唇苍白干裂,似乎是因为这场大火而焦头烂额,扶苏笑着让对方不要拘谨,“石守备可以先润润唇再接着说。”
作为陶城守备,石方就是此次火情的救火队长,想来之前几日里,这位“实诚人”肯定是一直在一线指挥救火。
也实在是渴得紧了,石方感激地连连称谢,然后端起了酒爵一饮而尽,之后又压抑着嗓音呼了口气。
侍女不用吩咐,便迅速为石方添满了。
虽然口渴只是稍解,美酒也是十分诱人,但毕竟面对大昭太子,石方在谢过侍女之后却并不敢放纵自己多饮,他此来还是有重任在身的。
“启禀太子,石方此来除了请太子到陶城暂居之外,还有一事,受城守之托,必须要先知会太子的。”
看到石方面露难色,扶苏更加印证了自己在听到起火点是港口仓库之后,就泛起的疑心。
看来这位实诚的守备,是被陶城的同僚们当作背锅侠给扔到自己面前来了。
果然,就听石方紧接着道:“不敢瞒太子……为了方便记录,港口的账本就存在仓库区,因此大火一起,账本便没了……”
不出所料。
扶苏此来,明面上给赵魏两国给出的理由就是来查账的。
如今账本一烧,还能查个什么?
而且这个烧账的时间点的确有些耐人寻味。
早不烧晚不烧,这边要查账了,那边就起火了,岂不是太过凑巧了?
像不像那些每逢中央一检查就会凑巧起火的粮仓?
要说陶城大火的背后没有点猫腻,扶苏是不会信的。
但说实在的,扶苏并没有彻查的心思。
你说这火灾要是发生在大昭,那作为大昭未来的掌舵人,扶苏哪里会允许自己眼皮底下出这种幺蛾子?
那岂不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但是这火灾发生在魏国……
那就发生呗。
损失的经济又不是大昭的问题,跟他扶苏也没有半毛钱关系。
扶苏还没那闲工夫帮他国整顿吏治。
“大火来得迅猛,账本被烧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一边这么说着,扶苏一边观察着对面石方的表情。
石方脸上肉眼可见的放松神态让扶苏嘴唇微翘。
这傻孩子,恐怕就是那种被人卖了恐怕还要帮人数钱的类型。
这样一来,原本担心的,不知是魏国还是赵国势力暗中安排的情况,如今看来却是不必忧心了。
因为很明显,这此大火的起因就是一群胆大包天的贪官为避免查账查出自己的贪腐情况,干脆一把火烧掉了整个港口,完全不惜将整座港口,乃至满城的百姓都置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更要命的是,他们甚至不惜将整个魏国都置于一个极为不利的局面。
众所周知,扶苏此来陶城可不是旅游的,他是来调查赵国方面“投诉”的,魏国在陶城等地设立关卡,对赵国补给商船采取重税以阻碍彭城补给的问题。
而如今,扶苏一到陶城,还没来得及正是展开调查,这边却干脆直接一把火把最重要的证据——账本给烧没了。
那么任谁来看,魏国都有着最为重大的嫌疑。
若不是做贼心虚,你毁灭证据是为何?
这下别说跳进黄河,就是跳进马里亚纳海沟,魏国都别想洗清这个嫌疑了。
贪官的祸国殃民,无过于此。
然而……
贪官固然该死,扶苏却不会动这个手。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扶苏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大昭的太子在魏国自然会受到最高礼遇,但毕竟也没办法直接处理了人家魏国的官。
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