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周的路不好走,毕竟现在南玥和大周正处于交战冷却期,周遭都是边关守卫军,除了那些人迹罕至的小径,好在决定救人之后,漠苍在外头将这附近的路都摸了个底朝天。
毕竟,他曾经也是成功逃出南玥之人,怎么说都是经验丰富之人!
山道上绕了几圈,过了数日,总算可以瞧见大周的边城。
这是耶律桐逃出军帐之后,第一次打开车门,第一次看一看外头的世界。
“你不能吹风,只能看一眼!”大长老温声叮嘱,将毯子覆在她身上,“丫头,来日方长,不要着急,身子养好了才是关键!”
“我的身子,还能好吗?”她低声问,“有那么一瞬,我觉得自己好像碎了,被狼主踩碎了,梦里、梦里怎么都拼凑不起来,大长老,我问您一个问题。”
漠苍立在马车边上,眉心微凝。
“你说!”大长老点头,“问完了就赶紧回车里待着,不能待在外头吹风。”
耶律桐眸中翻涌着清晰的悲凉,“听说,您在大周生活了很久。”
“是!”大长老颔首,“不是听说,是事实。”
耶律桐点头,“那么,大周的男子是不是特别介意、介意女子的名节?”
她说得婉转,漠苍不懂,因为不知道她发生过的那一桩事,毕竟这桩事,被大长老刻意瞒下了,但是她忽然这么问,让大长老有些心惊肉跳。
“莫要胡言乱语,那些都是迂腐之人胡扯淡,真正疼爱你的男人,心给你,命也给你,还会在意这些东西吗?”大长老温声宽慰,“别胡思乱想,好好的撑着,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漠苍隐约有些猜到,将皮面递给她,“眼见着是要入大周了,但是入关还需小心,万一有人认出你,便不大好,你把这皮面戴上,免得麻烦。”
“好!”耶律桐伸手接过,面上依旧毫无血色。
瞧着她这般模样,大长老和漠苍也是没法子,病不在皮,在心。
心病,难治啊!
好在,入关的时候没出什么乱子,入了关,进了城,耶律桐一直没开口说话,又不好去住客栈,便寻了一户农家暂住,得先让她将身子调理好才行。
入了关,不代表就能去营寨,他们绕了远路,所以此处距离慕容安的驻军营寨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农家妇人孕育过儿女,瞧着耶律桐如此神色,心里隐约明白了些许,大长老塞了一些银子,妇人便去附近的村镇买了只老母鸡炖汤。
农家人,对于这些东西很是宝贝,若不是出的价格高,委实还舍不得。
“女人啊,一辈子谁没个难处!”妇人端着老母鸡汤进门,“可你不能跟自己为难,我瞧出来了,你这气血两虚的,靠药是吃不好的,得慢慢的调养回来,月子坐好了,女人很多毛病都能一并好起来。”
耶律桐不说话,神情恹恹的。
“我有两个孩子。”妇人笑着端起汤碗。
耶律桐眉心微蹙,“我自己来!”
“别以为年轻就可以胡来,伤了身子,以后若是怀不上孩子,遗憾的是你自己。”妇人叹口气,“乡野妇人,说话不会拐弯,但咱们说的是实话,年轻的时候人找病,老了老了病找人。姑娘,身子是自己的,别跟自己过不去!还有,有事别憋在心里,容易憋出病来。”
耶律桐低头喝着鸡汤,暖暖的,倒是一点都不腥。
“男人哪里懂得女人的苦,只有咱们女人,相互了解。”妇人温声宽慰着,伸手替她掖好被角,“姑娘,一定要养好身子,别吹风,别碰水,别哭!”
最后那两个字,让耶律桐猛地心神一震。
“你那大兄弟和你爹都对你极好,这不,你那大兄弟听说买不着母鸡,就跑山里去打野山鸡去了,你那老父亲则背着背篓进山帮你采药,大家都陪着你呢!”妇人轻拍着耶律桐的手背,“快些好起来。”
耶律桐喝完了鸡汤,这是她这么多天以来,头一回觉得自己好似暖了些。
大家,都陪着你呢!
此处够僻静,大长老和漠苍陪着耶律桐,足足坐满了小月子,待她能正常活动,伤口也结痂了,才辞别了农家,继续往边城走去。
临走的时候,农妇将一样东西塞进她手里。
“她给了你什么?”大长老不解的问。
耶律桐低眉,瞧着掌心里的东西,心里暖暖的,“这些日子,多亏了她陪我说话。”
没什么东西,其实就是饭团,里面裹着野菜和一些腌好的野鸡肉,用叶子包裹着,外头再裹了一层布保温,让她能带着路上吃,毕竟她的身子刚好,莫吃那些硬邦邦的干粮。
瞧着窗外的风景,她伸出手,有风从指间滑过,那一瞬,她觉得重生的感觉真好!
“有那么几次,我想一死了之。”她忽然开口。
大长老委实吓了一跳,“你莫说胡话!”
“我觉得我是个废物,我该死,我害了父兄害了翠微,也害了自己的孩子,我谁也保护不了,到了最后竟还拖着这样残破的身子,连累你们两个!”她当时心情沉郁,只想到了极端,也只想做极端。
可是那妇人日日都规劝着,替她擦身,替她上药,还偶尔给她看,孩子们做的那些小玩意,听着窗外的风,看着窗外的光亮,偶尔还有孩子的笑声。
渐渐的,她放下沉郁的念头,试着让自己活下去。
当然,漠苍和大长老毕竟是大男人,哪里会懂得这些细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