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霜挑着空桶出门,还没走到井边,就看见白兔步履轻快地走过来,挥舞着手臂笑道:
“霜霜,你要去打水?我帮你。”
冷凝霜额头上的黑线又粗了几条:“你怎么一大早跑来了,你很闲吗?”
白兔点点头:“我是很闲啊,白郎中去姜家村出诊,家里只剩我一个。白郎中还说姜家村刚好有人要獾子,他带去替你卖了。我本来舍不得小獾,想一直养下去,可你说你需要钱,我只能忍痛割爱让白郎中带走了。”
他的神情有些伤感,又忙笑道:“你别担心,白郎中说是要送给镇上的小少爷养着玩,小獾既不会被吃掉,也不会被入药。”
冷凝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才没担心这个好不好!
“不过,你存钱到底想干什么呢?上次你也说你不是攒嫁妆。”他眨巴着亮晶晶的眼望着她,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声试探问,“难道,你想离家出走?”
冷凝霜睨了他一眼,没言语。白兔忽闪着长睫毛,半天没等到回答,有些失望,缩回脑袋,向她讨好地笑笑,对着手指支吾了会儿,忽然腼腆又小心翼翼地道:
“你,若是离家出走……不如带上我吧?”
“我干吗要带上你?”她无语地反问。
“你果然想离家出走!”他指着她低呼一声。
“不关你的事。”冷凝霜垂眸敛,拖长声音回答。
“怎么不关我的事。”白兔不满地反驳,扳着手指如数家珍,“我可是很有用的,下雨帮你打伞,晴天帮你打扇,白天帮你干活,晚上……”说着抛出一记媚眼,眉梢带笑,“冬暖夏凉,既能当竹席又能当棉被,还不要你工钱。”
冷凝霜错愕地望着他傻了吧唧、急于献身的笑容,竟忽然脸颊发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白痴啊。”加快了步子往前走。
白兔亦步亦趋地跟上,扁起嘴,不解地问:“怎么了嘛,干吗突然生气!”
顿了顿,忽然回过头去,只见古樟树后头露出一片抖动的衣角,狐疑地问:“那个姑娘在跟踪你吗?”
“不用理她。”最近神婆家那忻娘像个跟踪狂,总是跟着她盯着她,等她望过去,对方又会害怕地躲起来,她索性不理会。
白兔满头问号,就在这时,远远地看见村路上影影绰绰的几个人影,两个汉子抬着一副担架,上面盖着长布。不久,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妇赤着脚、嚎啕大哭着从前面冲过来,跪在担架前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竟是王杜鹃。
冷凝霜愣住了,正狐疑不解,两个妇人路过,一边远远地避开一边小声议论道:
“啧啧,真惨呐,村长家那小霸王竟被野兽活活咬死了。”
“也不知道村长家什么风水,老三病死,老二又中了邪,如今老四也被野兽咬死了,他家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小声点。不过真怪了,大晚上的,那小霸王进山干啥?”
“哼,指不定又是跟哪家丫头偷会。那小祖宗从前不知坏了多少姑娘,你当胡大家的闺女咋死的,还不是被他从神婆那儿讨了一碗草药灌下去,胎没下来人却死了。那阿英,不也是因为他半夜爬墙,被逼跳了井,现世报!”
“要我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村长不也是跟林寡妇和姜三娘不干不净的。”
“造孽啊。”
……
两个妇人八卦着往东边去了,前方那凄厉的嚎哭声还在继续。眼看着担架往这边来,白兔忽然握住冷凝霜的手,把她拉走。
这一天的富贵村气氛凝重。
富贵村旁边的山的确生活有大型野兽,食物匮乏时也有野兽跑进村子咬死咬伤了人,但由于这次死的是村长家的小祖宗,全村都没人敢大声喧哗,村长家的土砖小院更是一片素白。
神婆连续跳了七天的送魂舞,王杜鹃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丈夫死后她昏厥过去的第二天,竟疯了似的直奔王宝珠家,将卧床养病的王宝珠揪起来一顿厮打,一口咬定当天晚上王升上山肯定是因为要去幽会王宝珠。而王宝珠却仿佛一只失了魂的木偶,任由殴打辱骂,最后还是闻讯赶到的人把她俩给拉开了。
往后的日子,王宝珠彻底成了王杜鹃的出气筒。
老天爷许久不肯降雨,水井里的水位日益下降,经过村里的族老们商议,决定让神婆在村头土场举行祈雨仪式。
红日高照,舞松之风将山间的云雾吹得千姿万态,连绵的青山也在泠泠的风中温暖了色彩,松涛轰鸣,似拍岸的潮汐声。
冷凝霜抱膝坐在巨石之上,望着对面的断崖如同手工雕琢而成,光可鉴人,棱角分明。周围云烟滚滚,起伏飘渺。日光映照,播撒下彩色的光晕照在断崖之上,竟被折射出一道道色彩斑斓的光圈,神秘雄奇,庄严瑰丽。
侧耳听去,山风起处,竟隐隐传来呦呦之声,恍若鹿鸣。可见这便是鹿鸣山的来历,此山站得越高,听见的鹿鸣声则会越清晰。
白兔侧卧在她身旁,午睡初醒,慵懒地翻了个滚儿,蜷成一团虾米,听了一阵,笑道:
“还真像鹿在叫。”
冷凝霜目视前方,良久,忽然问:“白郎中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怎么?”
“没什么。”顿了顿,“就是想知道那只獾能卖多少钱?”
白兔头枕在手上,懒猫似的侧头望着她,眨眨眼:
“你想离开了?”
冷凝霜挑眉:“这村子既穷还麻烦,我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