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霜心里头冷冷一笑,她早就知道姜大娘在。这婆娘也是个善妒的,虽然钱比村长家多点,却一直妒恨村长家的地位,经常表面奉承,话里却夹枪带棒。她幽幽一叹,做出一副悲伤的表情:
“婆婆看见我就又想起高哥哥,正伤心地骂我呢。唉,我这心里也不好受,大娘您知道,我和高哥哥打小就认得,高哥哥身子一向不好,这么突然没了我也伤心。没想到一切都怪在我身上了,早知道我真该跟高哥哥一块儿去了干净。”说罢,竟伤感地抹起泪来。
何氏鼓着眼,气得狠狠啐了一口,吼道:“呸,谁是你婆婆!你个不要脸的小蹄子,你要真跟高儿一起去,我还阿弥陀佛哩!”
姜大娘是真晦气望门寡,但更愿意以戳何氏的肺为乐,当下笑眯眯地道:“大嫂子,少说两句吧。二丫头可怜儿见的,当初因为你家王高的事差点就吊死了,她要是真死了,你心里头能过意得去?整个村子都知道王高因为早产打小身子就弱,你也不能全怪二丫头。”
何氏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骂道:
“这是我们家的事,跟你这老货有什么干系,由你这个狗泼妇来插嘴!照你话说我儿子就活该死了?!”
“大嫂子,你咋这么说话?我也是好心劝解你凡事看开点,你倒骂上我了,不识好人心!”姜大娘夹了夹小眼睛,冷笑。
“你好心,我看你是……”
冷凝霜见两人要吵起来了,忽然掩面哭了一声“高哥哥”,像是突然十分伤心似的,转身跑了。把何氏和姜大娘都吓了一跳,也没来得及动作,眼看着她跑走,两人这儿却还积了一肚子气没处发。冷凝霜跑出老远后,回过头去看,只见接着姜大娘不知道又说了句什么,何氏愤怒地回嘴,两人果然吵了起来。
她无语地叹了口气,本应该是宁静的小山村,咋就这么不平静呢?
抬头看了看火辣辣的日头,想起已经好些个月没下雨了,照这样下去该不会是要干旱吧。
正寻思着,忽然,前头一个土墙小院里传来尖利的叫骂声:
“你个死丫头,我叫你好好地给我编筐,你看你编的这是什么!这么没用,早知道就不该图便宜买回你这个败家货9敢哭哭啼啼,你还当你是大秀儿不成,看老娘不抽你这只吃饭不干活的货!”
冷凝霜抽了抽嘴角,她怎么觉得这些话似曾相识,跟当初李月兰骂她的话差不多。富贵村能人不少啊,骂人全都一套一套的,中间都不带卡壳。她摇了摇头,根本就没放在心上,继续往前走。
那院儿是神婆的家。神婆是个神神叨叨的老婆子,四五十岁,一直跟她家老头子靠给人算命、驱邪、跳大神、卖神符为生,原先也会用气功给人家看病,不过这项技术在有了白东川后就没法用的。所以这婆子恨死了白东川,每次碰见保准指桑骂槐半个时辰,白东川也不跟她计较。
三年前她老头死了,留她一个人继续装神弄鬼。村里有些得绝症的或者其实是心理有病的都找她治疗过。而且山村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鬼神传言,找她驱邪看风水的也不少。因此她生意不错,小日子还算滋润。据说她挺灵的,两年前大旱她求了一场雨,第三天雨就下了。
冷凝霜对这种邪乎事向来不信,对神叨叨的人也没好感,刚要从她家门口越过去,一个黑影从里面没头苍蝇似的冲出来差点撞上她。她伶俐地侧身一躲,那黑影就没那么幸运了,冲出老远,脚下绊上一块石头,五体投地扑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冷凝霜冷眼瞧去,是个细皮嫩肉的忻娘,看模样也就十二三岁,扑在地上,也不知道是疼了,还是受了太多委屈,竟跪在地上哇哇大哭。正哭着,神婆就冲出来了,举起手中编筐的藤条,就往那细皮嫩肉上抽。女娃用白皙的手臂去挡,疼得哇哇乱叫,一边躲闪一边嚎,哭天抢地的,都快背过气去了。
在地上打了两滚,她看见冷凝霜,顿时露出求助时闪烁着无限希冀光芒的眼神,可怜巴巴的,就像是一只眼睛里点了希望之灯的小动物。
冷凝霜望着她狼狈的样子,心中微闪,以前那些惹人厌烦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那个时候,同样的幼小软弱,同样的无助恐惧,同样的渴求怜悯,最后却只能凄凉地熄灭希望之火。
用这种渴望被拯救的眼神看着她,当她是上帝啊,就算是上帝,也不是什么闲事都管的。神婆见有人围观,登时眉毛倒竖,对着她恶声恶气地警告:
“你这丫头,少管老娘闲事!”
“我才懒得管你的事。”冷凝霜平板地回道,心中冷哼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身后传来更凄厉的尖叫声,她兀自冷笑,这个世界谁能拯救谁,能拯救自己的人,也只有自己而已。
负着筐往回走,刚走到家门口,却看见柴门外头两个人正在探头探脑。走近一看,是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妪,手里拉着一个驼背男人。两人风尘仆仆,老妪背着个破包袱,穿了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裤,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花白的头发用一根木筷子蓬乱地盘着,脚上的草鞋带已经断了,脚上长满老茧,还蓄着黑黑的污泥。
那驼子约莫十*岁,一脸傻傻的痴呆相,肤色黝黑,一张长脸上长满了颜色晦暗的疮,看上去十分恶心。他紧紧地拉着老妪的手,偏着脑袋,正在那儿哼哼呀呀地不知道说什么。
冷凝霜皱了皱眉,她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