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苏慎须眉皆白,形同六旬老翁。但皇命难违,次日一早,他仍是硬撑着起了床,在丰姨娘的搀扶下走出家门,送女儿上了去昌宁的马车。虽圣旨是召苏玉妍入宫将功赎过,但谁人不知此去凶多吉少?因而苏家上下人等送苏玉妍出门时,个个都眼圈发红,苏玉修更是眼泪巴巴地望着姐姐,只恨不能以身相替。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苏玉妍秉着天无绝人之路的思想,并未多作揣测,只安静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当马车驶上官道,苏玉妍这才轻轻将窗帘撩起,悄无声息地揩去眼角的泪痕。
此时,一轮朝阳跃地而起,映照着漫山遍野的茵茵绿草和五颜六色的山花,一切是如此美好,带着春天温暖的气息,让人不可自抑地沉醉其中。
春草春荣两个坐在苏玉妍对面,默默看着她沉静的脸,都怔怔地有些发呆,此刻,她们都暗暗在心里祈盼,希望上天对这个美丽的人儿仁慈一些,不要再让她遭受打击了。
因是奉旨进京,宣旨太监又一路随行,十二天后就到达昌宁。武贤伯府早得了消息,让人在城门口迎着,想是怕受苏玉妍牵累,只送了些精致的吃食,再无余话。
苏玉妍却不以为意,并无半句怨言。自古只见人锦上添花,鲜有人雪中送炭。武贤伯没有佯作不知她进京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再次进宫,苏玉妍已经淡定不少,随着那胖太监一路行来,她遍体素装与满脸的从容引得人人侧目,路上恰逢颖王揩新婚妻子梁氏给沈贵妃请安后出宫,颖王不禁驻足,梁氏惊艳之余得知是信阳锦绣园的苏秀。更多出几分亲热,笑盈盈地向她说道,“锦绣园的绣品我都喜欢得紧,脑海里将设计那些图样的女子设想了百千遍,再想不到竟会是如此年轻清秀的一个俏佳人……等你见过了父皇,不知道可不可以抽空帮我设计几个图样,让我也出出风头……”
对于颖王妃如此的热情和友好,苏玉妍自是不能拒绝,当下便落落大方地道,“颖王妃过奖了……但凡民女能做到的。必尽力而为。”
“那就好,晚些时候我再进宫,就求了父皇让你去我家赘天。也好让我跟你偷偷师……”颖王妃笑语嫣然,一派天真烂漫。
随行的太监虽然着急,但见颖王夫妇与苏玉妍说得亲切,也不敢出言相催。还是赵宥说了句,“还是先让苏秀见过父皇之后再说吧!”随行太监这才敢继续前行。
少时。太监在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前驻足,殿前有侍卫候着,见人来了,就向苏玉妍一指,“你随我来。”
苏玉妍随其前行,入了殿门。就听里面传来轻浅的说话声,侍卫并不入内,只向守在门前的小太监低声说了句话。那小太监即刻快步进去通禀,随即出来让苏玉妍随他进去。
只见皇帝一身便服坐在龙榻之上,左侧一张宽大软榻上,软榻上斜倚着一个满头银发的华服五旬妇人,两人都面露笑容。一见苏玉妍,那五旬妇人便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苏玉妍不认得那妇人,听她似乎在说自己,不禁心里微动,上前向皇帝行跪拜之礼。
皇帝受了礼,旁边服侍的小太监低声提醒苏玉妍给皇太后娘娘行礼,苏玉妍这才转向那五旬妇人,口称“太后娘娘千岁”,一面盈盈拜了下去。
皇太后看起来倒是十分和善的样子,一边叫苏玉妍起来,一边又命人赐座。
苏玉妍虽然心内忐忑,到底还是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入了座,等候皇帝发落。
皇帝却似忘了曾宣旨让苏玉妍进宫将功赎过一事,只向皇太后说,“母后,您瞧着……怎么样?”
皇太后上下打量了苏玉妍几眼,脸上露出微笑,“生得倒是娇俏,只不知脾性怎样……”
他们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说话的声音也不高,苏玉妍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仿佛他们说的就是自己,面对这种毫不掩饰评头论足,她只觉浑身不自在,却又无法插话。
皇帝又笑道,“沈玮与她母亲是至交,常说宋氏端方稳重,养女像娘,这苏秀想必也错不了。”
皇太后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又向苏玉妍道,“苏秀,哀家虽然没有见过你,却早闻锦绣园的名声,今日一见,又是一见如故,快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待苏玉妍近前,便从腕上褪下一只碧绿的镯子,替她套在皓腕上,“这镯子哀家戴着嫌小了些,你戴着倒是正好。”
面对突如其来的荣宠,苏玉妍并没有受宠若惊。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从来不相信,皇太后与她素不相识,怎么会对她如此礼遇?不用想,都知道绝不会有什么好事。但皇太后的恩宠,她无法当面拒绝,只能佯作又惊又喜的模样,假作起身欲再次拜谢。
皇太后摆了摆手,笑道,“此次召你上京,是哀家的主意,一则因为早前听说你在亡母坟前自毁容颜以拒定远侯之孙的事后就想见见你是何等奇女子;二则也因为十公主特别喜欢锦绣园那些可爱的图样……所以,哀家这才让圣上下旨召你进宫,并不是因为上次霞帔微瑕的事而要责罚于你,你别为此感到惶恐。”
苏玉妍听得似信非信,但还是敛首称是。
整个上午,就在皇太后刨根问底中度过。
午膳,又是与皇太后同桌而食。饭后,皇太后因要午睡,便欲让宫女领苏玉妍去御花园赏花,恰值沈玮派落梅来问,皇太后沉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