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慎不仅是一个好丈夫,也是一个好父亲。人们都说好人有好报,可他付出了那么多,甚至心甘情愿为别人抚养孩子,为什么还是得不到他想要的?苏玉妍不由得暗自感叹,再想到宋氏日趋严重的病情,心里的怨尤又顿减几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行可谅啊!就算是为了弥补宋氏此生的遗憾,她是不是也应该去一趟昌宁?
如此心念百转,她只觉左右为难。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母亲,都是至亲的人,夫妻两人都有可怜之处,她到底该向着谁?
江妈妈见大秀面沉如水,心里一忖,便开口问道,“大秀,丰姨娘都跟您说了些什么?您怎么会怀疑自己不是苏家的女儿呢?”
“她不过是跟我说个故事。”苏玉妍淡淡说道,“说了一位秀被继母迫害的故事。”说罢便将那故事简略地复述了一遍。
江妈妈怔了怔,便道,“如果老奴跟大秀说,丰姨娘所知道的一切,都是道听途说,大秀还会相信她的话么?”
“我不管丰姨娘是不是道听途说。”苏玉妍咬了咬下唇,沉声问道。“你只需告诉我,丰姨娘说的,是不是真的?”
“故事大抵……是如此,只有关于孩子的那一节,并不是真的。”江妈妈顿了顿,又道,“事实上,那位秀从清真庵回来,就被人灌了红花,又怎么会怀着凶手的孩子嫁人?”
苏玉妍自然不会完全相信丰姨娘,此时听江妈妈这么一说,眸中闪过一丝凛然,缓缓抬起头来,一眨不眨地望着江妈妈,“丰姨娘跟我说,她是与那位秀共患难的贴身丫头,她知道这些隐情,自然不足为奇。妈妈却是从哪里知道得如此详细的?”
“她是那位秀的贴身丫头没错,可与那位秀人共过患难的贴身丫头,不是她,而是老奴。”江妈妈迎上苏玉妍的目光,眼里泪光闪烁。“那次上清真庵诵抄佛经,丰姨娘因烫伤了左手在府里休养,并没有陪侍在侧,大秀要是不信,大可去验看丰姨娘左手臂那块烫伤的疤痕。”
“妈妈与丰姨娘所说,都是片面之词,我又怎么判定到底谁说的是真话?”丰姨娘左手有没有疤痕并不重要,江妈妈如果撒谎,大可借着丰姨娘的疤痕做文章。
“是真是假,自可找夫人对证。”江妈妈略垂了眼睑,低声说道,“事关您的身世,您有此疑虑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夫人不想再重提旧事,老奴也不愿让夫人伤心,这对证之事,还是罢了吧!谁是谁非,大秀慧识人,兴许心中早有明断……”
苏玉妍收回眸光,沉吟片刻,方才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去惊扰母亲了。不过,还请妈妈告诉我,母亲此次去昌宁,是不是真的要送我入宫?”她是谁的女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苏慎待她胜过亲生。就算生父另有其人,他在尼姑庵里玷污一个冰清玉洁的秀,必定是个qín_shòu不如的东西,只会令她为其感到羞愧。
“夫人此生别无奢望,只盼大秀能嫁得风风光光,过得顺顺当当。”江妈妈满眼爱怜地看着苏玉妍,“如今的大秀,就是夫人的命根子,她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大秀弄来,此去昌宁,夫人不过是想为大秀谋求一门称心如意的亲事,又怎么会送大秀入宫受苦?”
听了江妈妈如此情真意切地一番话,苏玉妍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不过,江妈妈的话她也不敢全信,毕竟,江妈妈是宋氏身边最为依赖的人。想了想,她便点点头,“那我且相信这妈妈一回。”
“母女连心,夫人一片苦心,大秀必定也能感受得到。夫人说了,去昌宁的事并不着急,等大秀跟着丰姨娘把中馈的事学得差不多了再启程。”江妈妈笑道,忽想起什么,又道,“不过李启贤说夫人的身体……唉。”叹了口气,复又望着苏玉妍,“大秀闲了,就常去夫人屋里坐坐,陪她说说话儿解解闷,兴许能多熬些日子……”说到后来,眼里又是泪光一片。
苏玉妍心里一阵恻然。如此看来,李启贤所言竟是真的了。自己原本想借着学管中馈之事拖延时间,如果宋氏真的病入膏肓,岂不是要让她遗憾终身?如此一想,又觉不忍,当下便安慰江妈妈,“妈妈放心,我会全心全意跟丰姨娘学着理事,争取早点去昌宁。”如果不是送她入宫,她倒可以退一步,大不了等宋氏百年之后,她再回信阳。
听她这么一说,江妈妈自是喜出望外。
苏玉妍忽想起一件事来,便又问江妈妈,“听说我外祖父病得很严重?”
江妈妈一愣,旋即笑道,“老太爷身体抱恙,只是胁而已,兴许借着这六十寿辰冲一冲就没事了。”
看来丰姨娘并没有说谎。苏玉妍心里一忖,便笑道,“但愿如此。”
随即又问了些宋老太爷和继外祖母的喜好。
江妈妈自然满心欢喜地细细告知。大秀问得这么详细,无异于告诉别人,她在为昌宁之行做准备。
苏玉妍默默地把江妈妈所说记在心里,并含笑道谢,随即亲自送江妈妈出门。
此时已到午饭时辰,虽然事情的进展差强人意,苏玉妍还是勉强吃了半碗饭。才放下碗箸,就见江妈妈亲自拿了两包参片过来,说是夫人特意让她送过来给大秀泡茶的。两人刚寒喧了几句,丰姨娘也带着柳叶来了,脸上那和蔼可亲的笑容一如往常,看不出半分异样。
江妈妈眼神闪了闪,遂上前跟丰姨娘打招呼。
丰姨娘脸上笑容不变,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