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君!”两人齐声出言打断梁惠君的话。
梁惠君抬起眼睑,眸光从两人脸上一扫而过,旋即又是冷冷一笑,“难道我说错了?”
“你没有说错。她们若不尽心追查罪魁祸首,就说明她们心中有鬼不是?”苏玉妍上前两步,轻声说道,“定远侯此刻正在乾宁宫跟贵妃娘娘说话,想来也绝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理。你不必着急,缓一缓,说不定会事半功倍。”
“玉妍说得在理。”赵宁望着梁惠君,郑重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事情缓一缓,大家也会更加冷静,更能看清事情的真相。”
梁惠君静静地听她们说完,良久才微微点头,“你们说得对,是我太过冲动了。”说着,眼里又盈上一层泪光。
苏玉妍虽然没有做过母亲,却也理解梁惠君这种丧子之痛,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低声说道,“你放心,你所承受的痛苦,我们一定会加倍付诸在害你的人身上……”
赵宁也在一旁重重点头。
“对,我所承受的痛苦,我一定要加倍付诸在害我的人身上!”梁惠君银牙轻咬,一字一句地说。
……
乾宁宫里,定远侯正跟卧床不起的沈玮低声说话。
虽为祖孙,碍于国法,也只能以君臣之礼相见。
沈玮面色憔悴,细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定远侯安静地听着,两道浓眉微微颦起,形成一个川字。等沈玮说完,才缓缓开口,“……这么说来,连皇太后都插了手么?”定远侯府太夫人年轻时与皇太后过从甚密,关系颇不一般。但太夫人去世后,定远侯便鲜少与皇太后来往了,及至到了沈玮这一辈,赵、沈两家早没了太夫人在世时的亲密,又因为沈玮嫁的后来做了皇帝的赵楚也不是皇太后所出,虽称皇太后为母亲,到底不是亲生的,所以总是客套多于亲昵,却也不至于无情到对梁惠君下手的地步。
皇太后对几个非亲生儿子平素都是淡淡的,但对几个孙辈却都十分喜爱。特别喜欢赵容和赵宁,又因她二人素来与赵宥亲厚,梁惠君也生得聪慧伶俐。因而更得皇太后的喜欢,所以,对于皇太后是否插手此事,沈玮也不敢确定,在没有取得确凿的证据之前。便是在嫡亲的祖父面前,她也不敢轻易下结论,只能隐讳地回答,“……皇太后对赵宥向来比其他几个皇子还要好些,想来也不至于对梁氏下此毒手吧?梁氏在一天里吃过的东西,多半都是由她的贴身丫头岫烟打理。那丫头素来谨慎小心,也是信得过的……圣上已经将与此事有关联的人等全部拘了起来,只等皇太后问审了。”
“这么说来。要想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还得看皇太后肯不肯出力了?”定远侯沉声说道,虽是疑问的句子,却说得十分笃定,不待沈玮回答。又自顾自地接着说,“你虽怪我多心。我总觉得……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他往寝宫外瞄了一眼,又道,“……事情应该并不是我们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说不定,梁氏体内早有存有令胎儿流产的药性,只是刚巧在吃过了皇太后送来的葡萄后发作而已……”他早年征战在外,每一次战役,他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他总觉得这三样缺一不可。此刻听了沈玮的话,下意识就觉得对梁氏下毒手的那个人也跟他一样,也是在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基础上一步步按部就班地实施着他的计划,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沈玮在内宫十几年,不说被迫做出了许多违心的事,便是耳濡目染,也见识过嫔妃们千奇百怪的争宠手段,此时听定远侯这么一说,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其中的关联,只觉后背窜起一阵凉意——如果真是定远侯所说,只怕梁氏在未怀孕之时就已身中慢性毒药而不自知,如果真是这样,敌手的凶残与狡猾,便能窥一斑而见全身了。
见沈玮不说话,定远侯又道,“珂儿跟他媳妇两个这会儿正在朝阳宫,只怕一会儿还要过来见你,珂儿忍唇负重这么多年,就是想你和宥儿能实现多年的夙愿,现今弄到这步田地,他心里还不知怎样失望难过!你这个做长姐的,还该劝导才是。”
人说“知子莫若母”,而在沈家,却要改用“知弟莫若姐”,沈玮与沈珂心灵相通,又怎不知道他心里的难过失望?但这是一场飞来横祸,猝不及防,不仅沈珂难过失望,赵宥与她,会更加难过。但是,当着定远侯,沈玮还是轻轻点头,“祖父放心,事情既已发生,我们也阻止不了,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善后的事,我一定会追查到底,一定不会让我的孙儿白白死去,一定要让那幕后黑手付出沉重的代价。”
最后两句,沈玮说得十分缓慢,语音也十分低微,却透着与她全身的憔悴极不相称的冷漠与煞气,令定远侯精神一振,旋即露出微笑,“好!这样的你,才不愧为咱们沈家的女子!”
见定远侯持着赞同的态度,沈玮脸上的颓废之色顿时减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从容与沉静,“梁氏是个好孩子,我不想把她牵进来,宥儿将来是要做储君的,我更不能让他身上沾有污点,所有的事,就由我们沈家来做,一定要把这两个孩子撇干净……”
沈家已经为赵宥牺牲了许多,定远侯自然对沈玮的话不持半点异议,当下点头称是,忽听帘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连忙出声喝道,“是谁在外头?”
话音刚落,便听见赵宥清朗的声音,“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