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成锦回到值房中,心想闵珪应当是回府找画去了。
这幅画的真容现世,必定朝野震动,不啻于血月现世。
弘治皇帝登基以来,四海升平,朝中的大臣也想不到,
在这样的太平盛世下,还有人吃饱了撑的,想造反。
郑乾缓步过来通报:“大人,魏公公来有事找您,就侯在外头。”
严成锦没有出去的意思,吩咐:“让他自个儿进来,你站在这儿别走。”
魏恩听到后,堆着笑意走进去:“方才在殿里,咱误会了大人,大人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咱是御前伺候的人,他严成锦再记仇,能不给咱面子?
魏恩带着几分傲然,看在严成锦受陛下宠信,才特意来一趟。
严成锦客气道:“魏公公严重了,本官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不怪公公。”
这小子识趣啊。
魏恩心中大喜,脸上挂着笑意:“咱抽空在陛下面前,替你奉承几句。”
严成锦微微躬身,道:“有劳公公了。”
华盖殿,
弘治皇帝在殿中坐了一个时辰,准备去奉天殿阅奏。
这两月,李东阳三人有意将不重要的疏奏压下,减轻他的负担。
所以,能传到御前的疏奏极少。
小太监禀报:“陛下,闵大人求见,说是来送画。”
弘治皇帝又坐下来,心中有些疑惑,闵珪给朕送画做作什么?
“朕对画有兴致,但不收受大臣献礼,让他回去吧。”
小太监没退出去,面露难色道:“陛下,闵大人说,画是您丢的。”
朕丢的?
弘治皇帝更纳闷了,朕的画一幅都没缺,且宫里丢的画,怎么会落到闵珪手里。
“让他进来。”
片刻后,闵珪踏入大殿中,将画呈递上去。
“陛下,臣听严成锦说,您要找这幅画。”
萧敬放在御案上,拉着画轴,缓缓摊开。
弘治皇帝面色由疑惑慢慢变为惊叹,粗略扫过,入目便知道,作画人画技之高深。
先观其全,再观其细。
从触笔到构图,精细且传神,一看便知是大师之作。
一人坐在苍松下的木椅上,画得极像吴伟的手笔。
真有这幅画!
但,整幅画却没有印章。
“宣吴伟来!看看这是谁。”弘治皇帝吩咐道。
小太监急匆匆跑出去,很快便将吴伟带入大殿中。
吴伟看了画后,大惊失色,他噗通一声跪下来:“陛下,画此画的人想造反!”
弘治皇帝愣住了,再看画却看不出来,片刻之后,才问:“卿何出此言?”
“陛下看这黄袍衣,再看这玉座。”吴伟指着两处提醒。
大明律法,百姓穿衣需避开姜黄色、深黄色,只能穿蓝色或白色的衣服。
到了英宗朝时,律法变得宽松许多,虽有人偷偷穿偏黄的衣裳,也没人会举报。
但穿着黄衣,坐在御座上,就值得令人深思了。
弘治皇帝怒道:“闵珪!这画室从何而来?”
闵珪惊得如半夜听见鬼叫一般,身体颤抖起来,身为老臣,更知造反二字的严重。
“臣在午门捡的…四下无人,便带回了府中,臣哪敢找人画这样的画!”
闵珪再看这幅画时,发现了不对劲,很快便冷静下来。
有人想陷害本官?
以他在刑部断案的经验,冷静了一些:“陛下,那日出宫时,臣瞧见了严成锦,他定然也看到了画。”
内阁小院,
李东阳票拟天津港口传回的疏奏,谢迁小声道:“宾之兄,锦衣卫搜查了严成锦的府邸。”
搜查府邸,便是要查案了,严府中有一座新宅,不过,李东阳倒是未向他人提起过。
他疑惑:“严成锦一向谨慎,怎么会触犯律法?”
“他求陛下搜的,不知是用何意,只怕又想变法改制了。”谢迁道。
此子又非太子,怎会没心没肺求陛下搜查他的府邸?
想到此处,谢迁和李东阳都觉得有些蹊跷。
牟斌快步来到值房:“陛下召三位大人到奉天殿,似乎查到有人蓄意谋反。”
李东阳和谢迁脸色徒然一变。
刘健在全神贯注地批阅疏奏,听到牟斌的话,回过身来看向李东阳,只见后者同样惊愕。
严成锦来奉天殿的路上,便思索出了方案。
到殿里时,只见弘治皇帝和李东阳面色严峻,御案上摆着那幅唐寅的画。
“那日下朝,你可在下马碑旁,看见过这幅画?”闵珪觉得,极有可能是这小子坑他。
严成锦如实道:“看到了。”
他确实比闵珪先一步出宫,午门禁卫知晓,此事无法抵赖。
闵珪怒道:“那你为何不捡?要这般坑害本官,你可知道,这幅画意在造反,你、你为何不捡?!”
严成锦摇头:“下官向来路不拾遗,乃是清官,从不贪小便宜。
府上的家规,门外纵然有银子掉落,下人也不许捡。
下官要求他们也要清廉,做一个正直的人,就像下官一样。”
这话说出来,弘治皇帝和李东阳等人是相信的。
此子连送上门的东西都不要,怎会捡路边的东西?弘治皇帝就亲眼见过,那府上的下人见了银子都不捡。
且锦衣卫还搜了府邸,绝不可能是此子。
闵珪竟无言以对,可那日在下马碑旁,除了轿夫,又无他人,要上哪儿追查线索去?
他看向吴伟,急迫道:“画状